樹影闇魔 The Demon in the Wood格里沙如同黑影般活在世界暗處,每次日昇伴隨著未知危機,影子必須跟隨太陽的軌跡,適時改變位置才不會被消滅。因為對格里沙而言,世界從來沒有屬於他們的避風港。

書名:樹影闇魔:格里沙三部曲前傳 Demon in the Wood
作者:莉.巴度葛 Leigh Bardugo
譯者:吉娃娃

【內容介紹】

改編影集【太陽召喚 Shadow and Bone】原著小說

在阿麗娜遇見拉夫卡的統治者闇主之前,在他成為一位充滿心計和詭計的格里沙之前,他也曾是一位只能與孤寂相伴的男孩。

曾經的拉夫卡王國迫害著擁有格里沙力量的人們,擁有天賦的人們必須隱姓埋名,躲避來自斐優達的獵巫人,他們是一群受過專業訓練的獵人,而且他們指狩獵格里沙,同時他們也要避免接觸歐特卡齊亞,意為凡夫俗子,他們的惡意因為環境的壓迫也可能致命,格里沙們猶如陰影般躲著刺眼的光線,以免被發現而被殘殺,他們的力量在世界的凶惡下簡直是蚍蜉撼樹。

身為強大的格里沙,男孩和母親汲汲營營的躲避追殺,求生的同時也努力守住秘密。只是逃犯的生活讓年輕的男孩爾瑞克感到無所適從,沒想到這次的停駐營地讓他有機會消除過去惹人的孤單,以為的歸屬換來的會是恩情還是仇恨呢?到了最後會知道原來權力的誕生,是來自那惴慄不安的背景和經歷。

或許男孩也在尋找一位能夠完全託付自己真名的對象。

闇主的生成和始末,即使那時沒有影淵,為的是那單純的理念,卻在權力的腐化之下產生了不可未知的變化。


爾瑞克,有多少人?

陌生的聲音聽來很突兀,不僅奇怪連唸出的名字也感覺陌生,但身在痛苦籠罩的陰霾,他還記得。跋山涉水的旅途展開前,母親給了他新的名字,當時的風颯颯的吹拂,擾的一旁的松針葉發出聲響抱怨。北方人會想要你叫爾瑞克,她向我解釋。他將肩頭上的皮草圍得更緊,團團包住自己快要凍僵的雙耳和不斷揣測的思維,他們甚至不會想要用其它名字叫喚我

他試圖睜開其中一隻眼。他能感覺血液凝聚壓在眼窩上,死命的不讓他撐開眼皮。另一眼鐵定腫得無法張開。好像有人打斷他的鼻樑?他沒有印象。

他躺在擔架上,兩名男子俯身望著他,等待從他口中吐出他們希冀的答案。

「有多少人?」詢問他的男人有著紅金參差的鬍毛,烏爾。

「六個人,」他設法憶起當時的情況。「也許七個人。」

其他人靠得更近。爾瑞克看見艾妮凱的父親從遠方走來,但他可以判斷他此刻狀況不是很好——他的髮色接近年邁的蒼白,雙眸如她般閃爍深邃的天藍色。「斐優達或是拉卡夫?」

「他們說是拉卡夫。」他低沉的道出,喉嚨已經嘶啞。因為當他們把我壓在地上時我用盡全力尖叫

「夠了。」母親的聲音充滿威嚴和冷靜,堅毅的猶如鑽石般無堅不摧。

慈親對於別人向他伸出援手這點令他感到非常尷尬。你已經不是小孩了,他在內心低語,但當他無助的躺在雪地中,衣服已經被雪浸濕時,確實像個幼稚的孩童無誤。

爾瑞克迫使自己抬起沉重的頭,他便能看清她。鮮紅的血液因為他的動作緩緩流下,脈搏隨著神經的牽動傳送身上每分痛楚,血管裡猶如流竄尖刺的鋸齒碎片般疼痛。他試圖眨眼驅離所有難受的感觸。

母親的面容因為關切而顯露細微的皺褶,但他認出母親雙眼的警惕。他們是新人——他們總是群體中最晚加入的人——當情況逐漸變糟,他們就是被人指責的首選。

「我們需要立馬撤離營地,」艾妮凱的父親說。「如果他們昨晚發現的只是孩子們——」餘音未落,平穩的語氣已經因為擔憂碎成千萬片。

「我們不會離開這裡,」烏爾大聲咆哮。「我們要夷平他們的村莊,奪走他們小孩未來的希望,如同他們對我們做的那樣。」

「我們沒有足夠的人手攻擊。我們必須謹慎小心——」

烏爾用充滿戾氣的聲音,猶如剛出鞘的利劍般尖銳。「我的兒子已經死了,你的女兒也踩進棺材裡。我還存留半點理智,為了消滅他們。」

「爾瑞克,天色都已經昏暗,你在這做什麼?」艾妮凱的父親詢問,草率結束這場紛爭。

「游泳。」他知道聽來有多麼愚蠢。

烏爾憤怒指責他的魯莽。「你不該在天黑後離開營地的。」

「我知道這樣很傻」爾瑞克低語細說。「我們只是……我只是想……」他與母親四目相交,流露的羞愧使他不得不轉頭看向別處。

「他們只是孩子。」她說。

烏爾轉向她。「如果我們發動攻勢,會需要妳的力量。」

「前提是先讓我看看我的兒子狀況如何。」

「他的腿幾乎要被打斷。我們有療癒者——」

母親的莊嚴足以讓烏爾閉上雙唇,甚至驅走他的哀傷以及悲恨。這就是她的魔力。

烏爾指使他的手下將擔架放下。爾瑞克的頭猶如遭人撕裂般陣痛不止。嘔吐噁心的浪潮在他的胃裡翻滾。他的母親牽起他的手,將他的指關節輕輕的撫摸她的臉頰。他必須說出口。

「對不起。」他用耳語的音量說出內心的歉疚。

這次,她移開目光。

 

「北方人會想要你叫作爾瑞克。」他的母親對他說,冷風竭盡全力嘶吼,無盡的嘆息由葉脈竄入耳中,風正低吟世代流傳的歌謠,保證冬季會如往常冷冽,猶如熟睡的男子不斷夢囈,擾亂旁人清夢。

他們甚至不會想要用其它名字叫喚我,他想著,但是他真正想問的是。「為什麼?我原本應該是艾爾凱帝。」

「如果我們來自南方,那你就會有個南方的名字,像是艾爾凱帝之類的。但爾瑞克這名字的咬字比較適合他們北方人。斐優達人和拉卡夫人沒有差很多。你會知道我指的是什麼。現在,你叫什麼?」

「艾爾凱帝…不,是爾瑞克。」

「你來自哪裡?」

「巴拉奇洛夫。」

她沒有問下個問題,下個疑問永遠接踵而來。你的父親在哪?這問題當然不難,這答案永遠不會變動。他死了。他曾經詢問過母親,父親是不是真的已經不在人世。

他終究會死,她說。在你閉眼之前。你會比他長壽一百歲,甚至活得比他久一千年,也許還更久。到時他只剩一堆骨灰。

現在她問。「再一次,你叫什麼名字?」

「爾瑞克。」

「你來自哪裡?」

「巴拉奇洛夫。」

這樣的一問一答,陪伴他們消耗上山時的時光。這座高聳的山麓不如以往其它山路好走,愛比耶是以酷寒、寂寥聞名的其一山景。母親拿出地圖展示給他看兩天前他們位在何處,她已經先行前往確保格里沙會歡迎他們到來。格里沙對待外人總是戒慎在心,他和母親可能永遠也無法確定自己何時會真正被接納成一員。

她把他獨留在帳篷裡,閒暇時他近乎蜷縮在老獵人的毯子裡度過,兩天中吃著米糕和鹽水果腹。當她離開時也拿走了唯一的燈籠。他沒有勇氣請求她陪在身邊。他已經大到不該怕黑了。於是兩日的黑夜他未曾闔眼,只是瑟縮老舊的皮毛毯下,聽著外頭狼嚎,細數晨日的到來。

當母親回來帳篷找他,代表收拾行囊上山離開這。我是艾爾凱帝但現在我是爾瑞克。此刻他不停地用口舌喊出新名字,大聲的在寒冷山林間認識字音帶來的陌生感,他喊著直到山谷間迴盪著爾瑞克的回聲,直到他下意識覺得自己有記憶以來便是爾瑞克,沒有再多的猶豫、沒有過多的思考,他才停止。他來自南方的男孩,一位會在一周內或是一個月內消失的男孩,之後他會從新的名字和新的故事中重新誕生。母親會幫他剪髮、染髮或是刮下巴的細毛。母子倆居無定所,到處旅行。他們知道自己的能耐,但生活從來不容易,為了生存必須懂得掩蓋蹤跡。畢竟世界對於格里沙並不友善,甚至充滿惡意,更何況兩位天資聰穎的格里沙母子。

十三歲的他有一百個名字,每個名字意涵著新的村鎮、營地和城市——裘瑟夫、安東、史塔希克和基里瑞等等。他會說流利的蜀邯語和凱勒佛語,假設到了相關地區,扮演起來一點也不困難。只是男孩的斐優達語說的很爛,雖然這裡是遙遠的北方,但此處的格里沙族群認識彼此,為了掩飾身分他才成了來自北方的爾瑞克。

「目的地。」他的母親告訴他。

兩座山峰之間有幾處營火搖曳,營地位在淺谷中,幢幢被泥炭覆蓋的低矮房屋櫛比鱗次相鄰,它們的煙囪不停地吐出濃密的灰黑煙霧,不約而同的圍繞著狹長的建築物。

「我們冬季可以和他們一起度過。」她說。

他望著母親,直到他確定自己誤解了意思。「要待多久?」他最後詢問。

「烏爾是強大的喚風者,他曾目睹斐優達的格里沙獵人,學習他們的狩獵過程。我們可以從他身上學到很多知識和打鬥技巧。」

直到雪化成水。至少三個月,甚至可能長達四個月。這段時間停留於此。爾瑞克低頭凝視營地。冬季會相當漫長——漫漫長夜且冰冷難熬——同時他憶起先前母子努力避開的歐特卡齊亞村莊,蘊藏的致命使他不安,但他瞭解母親的用意,一旦開始降雪,沒有任何生人會冒著生命危險進入山谷打獵。營地的地理位置恰巧成了最好的防護罩。

實際上爾瑞克沒有很在乎。他本來只在帳篷中度過,但今後有段時間他將在住在有屋頂的房子;在同個房間裡醒來,吃著剛煮好的飯食,想到不用忐忑不安的擔心外頭有什麼樣的魔物或壞人尋找他們的跡象。

「好的。」他回應。

「好的?」她哼了一聲。「別以為我沒看見你想要壓抑的雀躍。要記住,待的時間越久,你就要更加小心。」他點頭表示有聽進母親的告誡,然後回頭再度看向營地。「你看,烏爾本人親自來迎接我們。」

一大群人從那狹長的建築物走出。

「他們是誰?」爾瑞克和母親一同行走時詢問。

「他們自稱慧者,」她笑著回應。「老人們摸著鬍鬚,然後讚賞彼此日積月累的智慧。」

很容易就能從人群中辨識烏爾的身影。他的身形大的猶如巨人,寬闊的肩膀披著漆黑的皮毛,頭髮紅中帶黃,身穿的是北方人常見的禦寒而特地編織的衣物。烏爾是斐優達的酋長。「我向各位稟報,他們確實不是從拉卡夫來的人。」

「莉蓮娜,歡迎你們。」當他走向他們時,喜悅自他的面容顯露。爾瑞克近乎不記得母親的真名。對他來說,她是母親、慈親。「旅程如何?」

「筋疲力盡。」

「妳讓作為主人的我深感抱歉。慧者們很樂意派人手去接爾瑞克。」

「我和犬子不需要多餘的厚愛。」她禮貌的回應,但爾瑞克知道還有更多因素存在。許久以前,他知道曾有第二個拉卡夫王國的存在,穿越那名為秘密的洞穴,進入那空曠不已的採礦場,凝視著被遺棄的村莊和被遺忘的淡水河流。那處是可以讓人遮風避雨的良地,在那任何人都能變成另一個人過活。如果慧者派人引領他和母親,她就不得不提及相關的訊息。她不會因為一時的愜意而放棄身上逃生的籌碼。

烏爾帶他們到一間小屋,然後拉開縫合的麋鹿皮,毛皮覆蓋門身和牆身的縫隙。屋內充滿暖意和舒適,除了幾張因為雪水而濕透的皮毛,還有許多爾瑞克不認得的物品。

「請安心的好好休息。」烏爾說。「希望能讓你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今晚,會舉辦盛宴歡迎你們的拜訪,但慧者們此刻要求開始議會,如果妳加入我們,將成為至上的榮幸,莉蓮娜。」

「你怎麼看?」

反問使烏爾顯得有些不自在。「議會上有些慧者反對邀請一名女士加入。」烏爾據實以告。「但那些人最後的意見並未被採納。」

「誠實為上策,烏爾。這樣我才知道有多少傻子需要說服。」

「他們太過傳統,不單是因為妳是女人,而是,」——他清了清喉嚨——「他們擔心妳的魔力是人為的存在。」

爾瑞克對此習以為常。每次只要有其他格里沙見識到母親的本事,他們不是羨慕就是恐懼。前者展現對力量的飢渴,他們想要那強大的魔力;後者表現出未知的擔憂,他們只想盡可能地遠離。萬物皆有平衡,母親對他敦敦教誨。恐懼可以是強大的盟友但若頻繁餵養和縱容最終會使它過於強大最終將反噬自身。曾經她告誡自己施展力量時,必定要保持警慎,因此他從未使出全力。可想而知,母親也是保留實力——她從未使用大切割術,除非情勢所逼。

對他而言不是什麼大問題,他苦澀地想。畢竟他尚未掌握大切割術。即使是母親,她的歲月中有一半的時間學著怎麼去控制。

此時她抬頭迎向烏爾的目光。「初次見到棕熊的獵人們,也會把牠當作怪物看待。雖然我的魔力不常見,但不違背自然法則。」

「棕熊依舊危險,」烏爾回應。「牠仍然可以用爪牙攻擊人們。」

「而男人也用長矛和鐵劍,」她尖銳的反嗆。「不要跟我耍嘴皮子,我沒興趣參加你們的自憐聚會。」

爾瑞克察覺母親語氣中的兇狠,憤恨的目光審視著面前壯漢的面容。然後烏爾露齒大笑。「我喜歡妳的狠度,莉蓮娜,但不要對一名老男人太苛刻。」

爾瑞克的母親不語轉頭。

「那麼,爾瑞克,」烏爾問說。「你認為住在這裡還不錯吧?」他的眼神洋溢著喜悅,而他知道烏爾預期他會微笑,所以他稍微地露出笑顏。

「Der git ver rastjel,」他說,刻意用斐優達語表現初次見面的問候,但他們仍處在拉卡夫。「我們很感激你們的慷慨。」

烏爾被他的回應逗樂,所以接下他的規矩,按照傳統回應。「Fel holm ve koop djet。我們會讓你們賓至如歸。」

「為何附近沒有像是牆的遮蔽物?」爾瑞克詢問。

「這讓你擔心了嗎?山下的村民幾乎不知道我們住這——當然也不知道我們是什麼。」

有人知道,爾瑞克心中補充回說。這也是我們能找到你們的原因。他和母親聆聽鄉野傳說透漏的線索,注意浪者之間的耳語,不放過任何有關巫師和女巫的謠言,甚至不惜跟著樹影中的惡魔,只為了找到格里沙部落。所以,他們沿著西岸到了喚風者部落,無論是芭芭.爾奈茲卡的鏡子洞窟註一、布瑞夫諾的聖彼得還是幽暗森林中的瑪格蕾妲註二

「犬子提出了很好的問題。」他的母親補充問道。「我沒看到任何警界建築,只有一人巡視看守。」

「一旦建立圍牆,人們會開始討論你想要藏起什麼不被發現。我們保持屋子低矮。我們不會無故襲擾山下村民的農地或住處,或是躲在森林中裝神弄鬼嚇跑他們。寧願山下的村民忽略我們,也好過他們認為我們有他們想要奪取的。」

因為你本來就沒有也永遠都不會有。無論去哪處的格里沙聚落都大同小異。格里沙不外乎住在與世隔絕的營地,不然就是杳無人煙的礦井。爾瑞克見過克爾斥的孤島、克特丹廢棄的圖書館,曾經宏偉的道路和水道因為時間成了遺忘的景象。他看過位在安瑞特淵的寺廟和歐斯奧塔的寶殿受到著名雙層石牆防衛。可以感覺前所未有的安全,結實的障礙物讓夜晚變的安然無恙,反觀此處,感覺不曾存在般,似乎眨眼之間便煙消雲散。

「你們住這很安全。」烏爾繼續說道。「如果待到春季,我們可能有機會見到永凍地帶出沒的雪虎。」

「雪虎?」

「或許雪虎能讓我得到你真心的笑顏,」烏爾俏皮的眨眼說明。「我兒會分享關於雪虎的所有事情。」

烏爾道別離走後,爾瑞卡的母親便坐在托高的床緣。床身架高是為了防止地面的濕冷侵擾熟睡的生者,再加上高高疊起的毯子和皮毛——顯示另一種不明說的尊敬。

「好吧,」她問。「你有什麼想說的?」

「我們可以待到春季嗎?」他現在無法壓抑自身的渴望。雪虎的身影已經在他腦海中魂牽夢縈。

「再說吧,跟我談談這片營地。」

爾瑞克惱怒但無奈地嘆氣。「十二間小屋,其中只有八幢有煙囪——」

「為什麼?」

「因為是地位較大的格里沙。」

「很好,還有什麼?」

「烏爾很有錢,不愁吃穿,但他的手盡是厚繭。他的工作是粗活,他跛腳走路。」

「舊傷還是新傷?」

「舊傷。」

「猜測?」

爾瑞克雙臂交叉環抱胸前。「靴子表面的摩擦,說明他跛腳已經一段時間。」

「繼續。」

「對於慧者,他說謊。」

他的母親轉頭,烏黑的雙瞳閃閃發亮。「真的?」

「他們沒有要求讓妳參加議會,是烏爾開口的。」

「你怎麼知道?」

他有些猶豫的回答,擔心自己判斷有誤。「感覺出自烏爾的想法,當他們看見我們從山腳走來時,兩者沒有併步同行。」

她起身時順帶把臉頰旁的一束頭髮往後撥。「你藉由觀察人群的動態去思考他們的權力分配,」她驚訝的回應。「這會使你成為一位好的領導者。」此話一出不禁讓他暗地裡翻了白眼。「還有呢?」她繼續問說。

「小屋聞起來超噁。」

語畢,她大笑。「你聞到的是動物脂肪,」她說。「應該是馴鹿,北方人習慣在燭芯中添加一點。氣味可能還會更糟,記得有次在寇峇(Koba)的沼澤?」

「我記得那臭味來自一位流浪的療癒者。」

那樣的回憶讓她記起如幻似真的氣味,頓時起了惡寒。「相比下,這還能忍受?」

「是的。」他堅定的回應。只要能在哪處停留超過一季,要他忍受什麼樣的氣味都不成問題。

「很好。」她披好肩頭上的銀白皮毛,然後從隨身的行囊中拿出一枚大的不容忽視的榴石戒指戴到手指上。「願我在議會上能旗開得勝。你會去探路嗎?」

他點頭,厭惡此刻出現的緊張,但必要的動作使他產生了這般情緒。

她愛憐的捏了一下孩子的下巴。「戒慎注意。不要讓任何人——」

「我知道。」大切割術不是他們身上附載的唯一秘密。

「你只需要知道你夠強壯,」她繼續告誡。「知道怎麼捍衛自己,然後記得你是——」

「爾瑞克。」他說。「我記得。我知道這是我現在的名字,雖然我很怕會忘記。」

「真正的名諱在這,」她說,溫柔的輕拍孩子的胸口。「銘記在心。不讓任何人知道你是誰。」

他尷尬地轉身。「我知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模仿他的語氣。「你聽來像隻拾人牙慧的烏鴉。」她將他的身子朝門外輕推。「天黑前回來。」

 

離開昏暗的小屋後,外面的世界似乎顯得太過刺眼。爾瑞克瞇眼目送母親步入狹長的大廳,之後自己也起身走入林中。目前的樹身是他最喜歡的樣貌,它們從未失去璀璨的鮮綠,細聞還能感受到那黏稠的樹液。身在這樣的森林,感覺恰似夏季是活生生的物種,猶如太陽躲藏在每根樹枝間的夾縫,酷似心臟般溫暖且跳動。

他沿著山坡漫步到營地的北處,隨著樹木稀少,他猶豫自己是否應當繼續探路。他可以聽見不遠處傳來的笑聲,過去一點的空地有其他人正在聊天,進退維谷成了他此時的寫照。

兩位女孩正在溪邊玩耍。她們無不一有著淺亮的髮色和青藍的眼瞳,邊界中時常能看見斐優達人的蹤跡。

「希葳,小心!」年紀較大的女孩出聲,另一位女孩開心的搖晃身子笑著。當她們看見爾瑞克出現,立即噤聲目瞪。

「妳們好。」他小心翼翼地用斐優達語說Ajor。

「我們會說拉卡夫語。」比較高的女孩回說,儘管如此還是能聽見她極力隱藏的斐優達語口音。她看去和爾瑞克年齡不差多少,或許比他還大一、兩年。「希葳,別在前進,快回來。」

「才不要!」女孩雀躍的拒絕命令,更是高興的在湍急的河水面上跳躍。「艾妮凱,妳快點看!」

爾瑞克向上游處走去,他可以研究激流中的水向,然後坐在附近岩石沉思。他隨手拿起木棍,用彼端觸碰水面,感受水流曖昧的拖曳,靜心等待。他們會走向他,他們總是如此,但不如以往的是這次比過去還來的焦慮。他已經放棄結交新的朋友——尤其是當他和母親趕路時,朋友成了多餘的存在。現在,此刻的場景使他感到混亂。

幾分鐘後,餘光注意希葳在他身後跳來跳去。

「你是莉蓮娜的兒子嗎?」

他點頭回應。

「你做得到嗎?和她一樣的事情?」

「可以。」

「可以讓我看嗎?」希葳詢問。

起先於好奇,結束於畏懼。

「要有禮貌,希葳。」艾妮凱責罵。

希葳不甘心的踢了腳邊的土推。「可是我想看。」

「沒關係。」逃避不如面對。他舉起雙手,在空中凝聚黑幕。幽暗的深沉在雙手中活躍,它因為陽光的刺眼掙扎著想要擴散亦是消失。

「再做一次。」希葳要求。

女孩的童顏童語使他不禁微笑,於是他重複動作。再次召喚出黑闇生成的球體,這此緩慢地朝向希葳滑動。她用手指嘗試觸摸,但指尖一碰觸到球體便瞬間煙消雲散。看著黑球消失讓希葳興奮的尖叫,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方才的接觸黑幕的指頭。

「艾妮凱,換妳試試看!」

「讓他一個人靜靜,希葳。」

「你叫什麼?」希葳問。

「艾爾凱帝。」他說。只是希葳皺起眉頭時,他補充說道。「我叫爾瑞克。」

「我不喜歡這名字。」

「同意。」

「為什麼不換個名字?」

「也許我會。」

「再做一次。」

「不要打擾他,希葳。」

他創造出一顆更加巨大的黑球,艾妮凱也停在不遠的河岸,驚訝的佇足凝望著男孩力量具體化的模樣。黑幕從球體核心任意的延伸,它在河岸邊形成一道深不見底的黑面,猶如一扇黑暗的大門,彷彿一進入便會掉入無盡幽暗中。希葳著迷的走向那樣的漆黑。

「希葳,停下來!」艾妮凱大喊。

小女孩已經消逝於黑幕中。

「希葳!」艾妮凱立刻向前奔去。

依舊旋轉的黑色球體傳來希葳愉悅的笑聲。「我看不到妳!」她哭喊著。「妳看的到我嗎?」

「帶她回來,快!」艾妮凱轉頭咆哮。她舉起雙手,河面因為她的力量開始泛起陣陣漣漪。

「她從沒離開。」爾瑞克刻意忽視語氣中的憎恨。過了那麼久,他應該麻痺才是。他隨意的動動指頭。黑幕形成的球體消散,希葳出現方才消失的位置,只是她此刻不滿的雙手環抱於胸前。

她眉頭深鎖。「為什麼停下來?」

艾妮凱衝向前抱住希葳。「妳還好嗎?」

「有發生什麼事情嗎?」希葳詢問,同時嘗試從擁抱中掙脫。

艾妮凱的雙頰泛起紅暈。「沒事……我,只是……太緊張了,抱歉。」最後兩字僅用低語的音量,喃喃的向爾瑞克說著。

他無謂的聳肩表示無妨。

「我從來沒有那麼近接觸過……」

他拿起木棍,再次輕觸水面。

「聽著,」艾妮凱繼續開口。「對不起,我——」

無論她還想說什麼,都被剛來到空地的三位男孩的打鬧聲打斷。男孩們玩鬧推擠彼此。艾妮凱肩膀緊繃,快速的退離爾瑞克。

「艾妮凱,出來練練?」當他們倆方注意到彼此時,男孩們中最高的一位喊問。他和烏爾有同樣紅金色的頭髮。「妳確實很需要努力。」

艾妮凱握住希葳的手。「我們正要離開,雷尃。」

名為雷尃的男孩瞟了爾瑞克。「你是另一個闇影召喚師,對吧?你和黑姥巫一起來的。」

「別這樣說。」艾妮凱厲聲評論。

「有差嗎?」

「如果你見識過獵巫人的暗襲,就會明白了。該走了,希葳。我們回家。」

「我不想回去。」希葳抗拒。

雷尃露出輕蔑的笑容。「不用因為我們就離開河岸。」他稍微的扭動手腕,兩股氣流迅速的生成,捲起一旁掉落松針林,緩慢的在岸邊形成微風,等風兒移動河流上時,又幻化成水龍捲,輕巧的吸取河水,頂部的松針林猶如被水承載的玩偶愜意舞動。

當其中一股微風經過希葳時,她開心的拍手叫好。「艾妮凱,妳也快做一個出來。」

「對呀,妳也來做做看。」雷尃一旁哄鬧,同時和其他男伴用眼神交流只有他們之間的懂的暗示。

艾妮凱的臉頰的紅暈成了羞愧的脹紅色。她深呼吸後舉起雙手,如法炮製方才男孩的動作。河水從表面顫抖的上升,水在空中形成擁有弧度的幾何圖塊。希葳發出高興的歡呼。只是當艾妮凱轉動手腕時,空中的河水先是慢慢地朝著左方移動,隨即爆裂成一灘水回歸河流。

兩名男孩發出極為刺耳的嘲笑,而雷尃則是搖頭用厭惡的神情看待。

「弱雞,」他說。「和妳家那口子一樣。妳應該多花點時間練習,而不是把寶貴的時間陪那隻家畜。」

希葳的神情面露疑惑。「誰是家畜?」

雷尃特地彎腰展露笑顏和希葳的雙瞳平視。他的聲音親切迷人,溫暖如蜜。「就是家畜,lapushka。身材矮小、發育不良又毫無用處。存在就是一個歐特卡齊亞錯誤。」

希葳的嘴唇因哀傷打顫。爾瑞克站在一旁,不確定自己是否該出手援救。他的母親不希望自己介入。尤其對方又是烏爾的兒子。

當他要開口時,艾妮凱搶先他一步,卻讓雷尃有更多惡言可以回應。「放過她。」

雷尃這次的笑容不再假裝和藹,反倒是多了幾分惡意。「她不能在這,這是格里沙營地。」

「有些人是長大後才展現出力量。」

「她是歐特卡齊亞,妳也很清楚。當全家都是弱者時,多一人都是包袱。她應該滾的遠遠。見鬼,妳也差不多,仔細想想你們全家人都該滾。你們無法保護自己,所以不要成為其他人的負擔,這應該不難懂吧。」

「不是你說了算。」

「當然,是我父親的決定。也許我應該開先例淹死浪費糧食的家畜。解脫她的脆弱。」他朝向希葳走了一步。

「我說放過她。」

艾妮凱舉起手臂試著喚醒自己的力量,可能是憤怒使她一瞬間得以掌控自己的力量,水柱從河邊激起,但雷尃喚起的浪潮,剎那便把艾妮凱的水柱打散成水霧。

「越來越好玩了。」他說。

這次他將手舉的更高,一股空氣猛烈的從樹林間竄出,襲向兩位女孩,艾妮凱和希葳被強風打落跌地。強風沒有停息,反倒變本加厲的發出呼嘯,樹林的枯枝吱吱作響,風舉起了掉落於地的樹枝準備刺向女孩們。希葳尖叫。

「夠了!」爾瑞克大喊,在他想到還有什麼辦法時,手中召喚出的陰影包裹住雷尃,黑闇猶如毒蛇般緊緊纏繞著他,盤旋男孩高大的身子,直到他的視覺變成了黑影搶奪的戰利品。

雷尃驚恐的哀叫,當下他喚來的攻擊煙消雲散,枯枝再次掉落地面。「我看不見!」他喊。「你們快點幫我。」

其餘兩名男孩步履蹣跚的試著靠近爾瑞克,但因為猶豫而進退兩難。

爾瑞克再次召喚兩隻黑闇蛇形,丟向兩名試圖反擊的男孩。他們驚恐的尖叫,試著捉住亂竄的黑影。其中一人腳步不穩的向前跌了個狗吃屎;另外一位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嘗試召喚力量驅逐,盲目的對抗黑影。

爾瑞克感覺體內黑幕的浪潮嘶吼,渴望能出現展現自身的強大。他緩步走到雷尃身後,刻意的指引他回去營地的道路。男孩毫無方向的揮拳,雜亂無章的攻擊讓爾瑞克差點被擊中。

「回去,然後別來打擾我們。」他說,內心希冀自己的聲音低沉到足以嚇壞他們。

「如果讓我看見,你這小混帳就死定了。」雷尃大言不慚的叫囂。

「快滾!」爾瑞克用靴子的鞋尖輕推了三個男孩。

他們步履跌撞的落荒而逃,不停地撞到彼此,同時緊抓對方的衣袖,以防自己腳滑失足。他們雙手胡亂揮舞,直到碰觸到樹身,藉由印象中森林的樹木走向,蹣跚的回去方才前來的地方。

爾瑞克刻意讓黑影繼續在他們頭頂上方盤旋,直到他們已經離他百碼的距離,他才收回幽闇的黑幕。雷尃發出一聲驚嘆。男孩們用好不容易回來的視覺驚恐的看著同伴,下秒便拔腿狂奔回到營地。

「這筆帳我還沒算完!」雷尃逃跑時不忘回頭嗆聲。

爾瑞克的心臟因為腎上腺素迅速跳動。以往,除非必要否則他不會輕易召喚黑闇,畢竟掩人耳目是最好的防護,但如果母親真的確定要久居營地,那麼他的愚蠢和衝動不單製造三位敵人,他們比他年長和強壯。其中一人還是烏爾之子。結下的樑子可能間接讓營地的格里沙們不歡迎他們母子留下。他小心戒慎的轉身,緩慢且溫柔看向姊妹倆,並做好心理準備她們驚慌失措地逃離現場。

她們倆仍跌坐在地,雙瞳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隨後,希葳說道。「我想要學!」她跳起跑到一旁的樹影,嘗試學他那樣動動手指關節,控制萬物的黑影。「我是格里沙!黑幕聽從我的指令移動吧!」

艾妮凱看著妹妹跑上跑下的試圖召喚陰影,她的表情除了無奈也多了幾分渴望。「她還不懂,以為只要有心就能成為格里沙,未來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的。」她乏力的雙手按著眼窩。「自從我們到這,要面對他們的嘲笑,始終很難受,」她說。「所以,謝謝你的幫助。」

聞畢,他意外地眨眼。「我…呃,不客氣。」

她對他露出笑顏,不假思索的伸手表示友善。當她的食指和他伸出的手接觸時,他驚覺自己暴露了應該藏好的秘密。雖然只有剎那,接觸的片刻足以讓艾妮凱的雙瞳張大。她抽了一口氣。彼此凝望著對方,他慢慢的牽著她的手放下,然後抽出溫熱的手心。但無論怎麼樣傷害已經造成。

「你可以增幅格里沙的力量。」她說。

他瞟了依舊努力蚍蜉撼樹的希葳,一言不語,他木訥的點頭。意識到無盡的恐懼開始蔓延。他怎麼會蠢到這種地步?他現在得告訴母親自己犯下的錯,然後她會堅持立刻啟程離去。如果有其他人知道,他們會暴露在危機和算計中不得掙脫。格里沙增幅者稀有,很難尋獲,於是更難活捉。即使逃離了,壞事傳千里,眾人都會不擇手段的只為了得到他。他已經可以聽見母親的冷酷麻木的責難。愚笨至極粗心大意如果你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好歹也把我的性命放在心上

艾妮凱溫柔的輕觸他的衣袖。「沒關係,」她說。「我不會說出去的。」

她的手再次握住他顫抖的手。實在很難不抽開手,但他不應該眷戀這般的暖意。他破壞了母親的活命準則。千萬不要讓任何人觸碰你,她語重心長的警告。

「你保護了希葳。我誓死也不會說出來的。」

他低頭放著女孩因為誠懇而緊握自己的雙手。他慢慢的喜歡上她手掌上的壓力和體溫。她現在似乎沒有被他的力量嚇壞,這使他認定面前的人非常勇敢。儘管她知道雷尃力量強大,還是挺身而出捍衛妹妹。他有太多太多的秘密,或許可以分擔其中一個。

「請留下來,」她說。「拜託。」

他沒有開口,只是用手回握了她。

艾妮凱微笑,而令爾瑞克驚訝的是自己也笑容以待。

 

整個下午他們三人都在溪邊練習和玩耍,而希葳創作了幾首曲調並獵了幾隻青蛙。艾妮凱教爾瑞克如何使用斐優達語溝通。如果認為今後還有更多這樣愜意的午後,對他而言簡直是癡人說夢,隨著可能的機率提升,他擔心母親對於他攻擊雷尃一事會說些什麼,她可能會改變停留的念頭。當他傍晚回去時,她尚未回來。

他洗手並沖洗掉臉上的污垢,然後出門走到營地中央的大廳,大部分的居民已經聚在一塊大快朵頤。他們坐在靠近小屋的長桌,吃著瀰漫香氣的鹿肉和炒過的洋蔥。

他注意到母親坐在慧者的那一桌,隔鄰是烏爾。他們都承認了母親的存在。

爾瑞克巡視周遭的長桌,發現了雷尃顯眼的紅金色短髮。當他和爾瑞克四目相交時,前者惡意的瞇眼回瞪。如果雷尃沒有告狀,那只是因為他想要獨自復仇。他唯一需要的便是耐心然後抓緊時機復仇,只要能控制爾瑞克的雙手,他便無法召喚黑幕。他可能不用他的狐群狗黨幫助。爾瑞克可以戰鬥,但他比雷尃矮了快半英呎。

「爾瑞克。」艾妮凱叫喚他,雙手揮著努力讓他注意到她,因為希葳還是和下午一樣,在長凳上活蹦亂跳的好不高興。或許爾瑞克也不是多糟的名字,因為從艾妮凱的口中叫喊時聽來有幾分些悅耳。

他們尷尬的坐著。北方的食物不是那麼吸引他的胃口,他發現自己把洋蔥堆在盤中一邊。

「你不喜歡吃?」艾妮凱詢問。

「沒有,只是不想吃。」

「那你喜歡吃什麼?」

他吃著麵包,刻意不吃中間夾的配菜。「我不知道。」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食物?」

爾瑞克聳肩,畢竟從來沒人問過他。「嗯……我想只要是甜的我都很喜歡。」

「烤布丁?」

他點頭。

「派?」

他再次同意,令他回憶起過去有次在克爾斥吃的蛋糕,肥美多汁的櫻桃和甜而不膩的奶油霜,還有經過蜀邯時吃到的芝麻糖粒,要他立刻吃完一袋都不成問題。但他不應該談論他們去過的地方,畢竟他只是來自北方的男孩。「我喜歡所有甜食。」他結論。

「那你最喜歡什麼顏色?」換成希薇詢問。

「沒有喜歡的顏色。」

「怎麼可能你沒有最喜歡的顏色?!」

腦海中想起如真海般的湛藍海洋、艷紅如蜀邯廟宇的屋頂,或純潔、明亮的陽光——不是他人口中的油黃色或金亮色,那該怎麼稱呼呢?他只知道無論是什麼顏色,在漆黑中毫無異樣。

「我從來沒有思考過自己喜歡什麼顏色。」

「我最喜歡的顏色是彩虹。」希葳自顧自地回答。

「那不算一種顏色。」

「明明就是。」

當希葳對一旁的家庭投以欽羨的目光時,艾妮凱開口。「你沒有問我們的母親在哪。」

「你想要和我說嗎?」

「獵巫人抓到她,格里沙獵人。當時我們還住在歐佛瑞附近。」

「我很遺憾。」

「你的父親是在戰鬥中身亡的嗎?」

家父早已成了骨灰。「是的。」

艾妮凱的眼神掠過她看著長桌一位白髮蒼蒼的慧者,那名有著青藍色雙瞳的男子坐在長桌的角落,顯示他的存在可有可無。

「那是令父嗎?」他問說。

艾妮凱失落的低頭凝望盤中食物。「明天你就會和雷尃成為好朋友。」

他皺眉。「不,才不可能。」

「令慈坐在烏爾旁邊,幾天後你就不會想要和我們吃飯了。」

「不會,我們還是會一起吃飯。」他回應,繼續補充說道。「如果我們留下來的話。」

「你說你會留下來的。」

爾瑞克無語的用湯勺擺弄盤中的洋蔥。他知道自己必須和母親談論自己和艾妮凱相處時發生的事情。他很清楚知道此事不能拖延。

「你晚一點,想要和我跟希葳一起去游泳嗎?」她問。

「夜晚的氣溫低的不適合游泳。」

「有座池塘是溫水,當中的水是從小溪支旁的上游溫泉湧現的。」

他瞟了和烏爾相談甚歡的母親,她烏黑的雙瞳閃爍著心計。「我認為入夜了我不該落跑。」

艾妮凱聳肩。「好吧。」她說。

但他知道自己口是心非。他還記得掌心傳來艾妮凱的溫度,接下來的幾個月他可以是爾瑞克,可以在這營地尋獲歸屬感。他可以有個稱作家的地方,可以有要好的朋友。朋友們會一起冒險,甚至是一起違反規則。

他的腳在桌底下輕碰了艾妮凱的小腿。「要約何時?」

 

距離營地的熄燈時間已經過了一陣子,爾瑞克幾乎可以確定母親陷入沉睡,看著母親的睡容,他的內心猶豫了。他的母親不喜歡睡眠時暴露的無助和脆弱,她似乎從來沒熟睡到能作夢,只要有一絲聲響她便會從淺眠中甦醒。

但他們花了整整三個星期的時間,學習怎麼無聲無息的跟蹤南方獵人。她細看獵人的步伐,同時學著默默的前進,重點放在腳跟要怎麼去移動,他赤腳踏上毛氈,無聲無形的移動至門口。

外頭比屋內更加明亮,營地被高掛的銀盤照耀,猶如蒙上了一層淡藍色的面紗。他輕聲細語走著,直到快到樹林時才穿上靴子,預備走向靜謐的幽林,再次回到下午的溪邊。他隨著溪水走了半英里左右,希望自己不會遲到太久,當他開始依循路線去攀爬一座低矮的山岳,不免疑惑是否走錯道路還是有拐錯彎道。很快的,心中的擔心被眼前的景象沖散,池塘印入眼簾,這座池塘比他想像中還來的寬廣,倒映的月光在池水上慵懶的隨著漣漪舞動。

艾妮凱漂浮在池水中央,她白金交錯的秀髮如同光環般隨著身子晃動。他凝視著她愜意的滑過池水,不語的她酷似一枚鬼魂。

他走到池岸邊時,她的頭剛好從池水中湧現冒出,他低聲打了招呼。「妳好。」

她在水中悠閒的來回游轉,她的動作使池岸邊出現了些許波浪。「我還以為你要失約了。」

「我不得不等到母親睡著才能溜出來。」他說。他脫下靴子,退去身上的麻布上衣。他不知道之後該怎麼向母親解釋為何褲子會浸濕,但若要脫下身上衣物只剩一件內著,又令他太過害羞。當他整身潛入池中,胸口浮現一種令他頭暈目眩的雀躍。溫暖的池水淹沒了他的頭,縱使興高采烈,他卻感覺因為池水,他得以隔絕外在的紛擾和噪音,當下他的世界是遍地的祥和與無爭。然後他浮出水面大口呼吸,感受夜晚的溫度打在他潮濕的皮膚上。他可以聽見不遠處溪水流動的聲音。艾妮凱在幾英尺外的池中嬉戲。直到雪化成水。如果他願意,他可以每晚都偷溜出來。甚至是等到池塘結冰時,他們還能在這上頭溜冰。

「希葳呢?」他問。

「在我父親睡著之前她就已經午夜夢迴了。我不忍吵醒她。」

「太可惜了。」

艾妮凱從嘴中吐出池水。「沒有她偷溜比較容易。順帶一提,她認定令慈是公主。」

爾瑞克再次沉入水中。「什麼樣的公主?」

「就童話中的公主,漂亮的那種。」

爾瑞克聳肩表示習慣聽到這樣的言論。他很清楚男人用什麼眼光看待母親。美貌也是他母親的手段之一。

「妳對令母還有什麼印象嗎?」他詢問,開口後他感覺有些不太恰當。他不確定這是不是個好問題。

她用指尖撫過水面。「她很溫柔,晚上睡覺時都會哼著曲調直到我們睡著。我曾經告訴我已經大到不適合聽搖籃曲了。現在回想,我後悔自己說了那句話。」

爾瑞克不語。現在是恰當的時機談論自己逝世的父親,那位戰死沙場的爸爸,但無論他是死是活,他依舊無法開口談論應當是親人卻陌生如他人的男人。

「格里沙獵人還有他們的駿馬,」艾妮凱繼續說道,這時她仰游,面容朝著星雲點綴的夜晚。「我當時嚇壞了,我發誓他們的馬在我眼中大的和小屋不相上下。」

「他們確實為獵巫人提供了特殊培育的馬匹。」

「真的?」

他現在說的話必須再三省思才能說出,小心的提及過去走馬看花各處時的所見所聞,避免提到多餘的事物。「牠們的存在就是為了狩獵我們格里沙,牠們每一隻都是訓練有素的生物,牠們不會面對火災和暴雨就驚慌亂竄,對於獵物只會窮追不捨。」

「這不公平,從頭到尾根本不是對等的戰役。我的父親無法保護我們所有人。」

「但他成功的保護妳和希葳。」

「我想,」她朝向岸邊游去。「我要跳水!」

「妳確定池塘夠深足以讓妳跳水嗎?」

「我都這樣做好幾次了。」她從池塘起身,約略的擰乾頭髮多餘的水分,然後伸手爬向一旁的岩石。

「小心!」他喊道。他不確定自己為何那麼擔心,有可能母親的過度保護渲染了他。

她舉高雙手,準備一躍而下,但原先的跳水動作卻遲遲未有下一步。

爾瑞克的身子開始發抖,或許池水沒有想像中的溫暖。「妳在等什麼?」

「沒有。」她說,雙手依舊舉高。

一陣惡寒上身。當下,他驚覺自己的雙手無法動彈,他試圖舉起雙手滑水,才發現周遭的水已經凝結成冰。方才可以恣意拍打的池水此時成了厚重的冰塊包裹著他。整座池塘都結冰了。

「妳在做什麼?」他問,衷心希望只是個惡作劇,一個玩笑。爾瑞克因為失溫開始顫抖,心臟因為體溫迅速降低便加快跳動,試圖對抗湧入體內的寒冰,他全身上下只剩雙腳勉強可以踢水,只是作用不大,他瘋狂的擺動雙腳卻只是不斷濺起池底的泥濘,他的上半部依舊沒有移動,冰塊壓迫他的胸膛,束縛他的動作。「艾妮凱?」

她從巨石下來到池塘旁,戒慎地走上已經結冰的池面。她也同樣在發抖,裸足上的水珠依舊維持液態,衣服濕濘的緊貼著她的身型。她手裡拿著一塊石頭。

「對不起,」她說。道歉的同時牙齒打顫,但她臉色透露出一種堅定。「我需要增幅器。」

「艾妮凱,別——」

「慧者們永遠也不會給我增幅器,就算有機會我也不可能得到增幅器。他們拿到後只會給雷尃或和他父親一樣強大的格里沙。」

「聽我說,艾妮凱——」

「父親的力量沒有強大的可以保護我們。」

「我可以保護妳們,我是妳的朋友。」

她搖頭嘗試丟棄聽入耳裡的字句。「我們很幸運,他們肯收留我們。」

「艾妮凱,想想妳在做什麼?」他懇求,希冀能喚醒眼前好友的良知,儘管他知道自己面臨的處境。

「對呀,艾妮凱,妳在做什麼?」

他竭盡所能的利用眼角餘光注意說話的第三者。雷尃站在不遠處。

「滾開!」她喊。

「那個小混帳和我還有帳要算。我們可以先放下歧見,讓我先處理他。」

「回去營地,雷尃。」

「妳這是在命令我?」

她忽略他,繼續朝爾瑞克前進。當她的重量踏上冰面,腳下發出細微但清脆的碎裂聲。艾妮凱是對的:她的力量太弱了。她無法凍結整座池水。

「殺了我吧,艾妮凱,」爾瑞克大聲喊話。「就算要死,我也不希望雷尃使用我的力量。」

「妳在說什麼?」雷尃回應,同時也嘗試踏上池面。

「別說了!」艾妮凱低語厲聲。

「我是格里沙增幅器。一旦艾妮凱拿到我的遺骨,你的力量對她只是無用武之地,連她妹妹你也無法動一根寒毛。」

「我說閉嘴!」爾瑞克注意雷尃理解了一切,剎那他不顧冰層的厚度是否可以支撐他的體重,便立刻衝上前。他的衝動讓禁錮爾瑞克的牢籠出現了裂縫。在近一點。爾瑞克在心中默默喊話,但艾妮凱已經走到他面前。

「對不起,」她呻吟。「我很抱歉必須這樣做。」當她把石頭舉高時,她的淚水滑落臉頰。

右側太陽穴因為撞擊傳來劇烈痛楚,視力變得模糊不清。不能暈倒,儘管疼痛嘗試闔上他的雙眼,但他仍努力的維持意識。他看見艾妮凱即將再次舉高,給他最後一擊時。他溫熱的血從頭上流下。

一股氣流襲向她將她推開。

「不!」她哭喊。「他是我的!」

雷尃朝著爾瑞克衝來。手握一把刀準備大開殺戒,爾瑞克清楚雷尃的力量是為了殺戮。增幅器的存在證明了現實的殘酷,永遠不要讓任何人碰到你,因為只要輕輕一碰,所有秘密都會見光。這個天賦潛伏在他心中,同時也是詛咒使他在別人眼中比較像是獎品而不是男孩。

艾妮凱再次舉起手中的石頭,試圖力挽狂瀾自身的貪心。這次不會失手,這次碎裂的會是他的頭骨。他很清楚,於是他專注雷尃的靴子,冰層裂縫隨著他的每個腳步逐漸蔓延,他伸展下身的雙腿,然後抬起膝蓋,用力的向上敲擊。沒有動靜。儘管反胃的作嘔湧上,但他壓抑噁心再次敲擊,這次他成功了,他的膝蓋成功的敲碎囹圄他的最後一塊冰,伴隨著周遭四處的冰裂。艾妮凱當下墜入水中,手中的石頭也從她手中滑落。

當爾瑞克隨著水的湧入陷入池底時,趕緊滑動手臂避免被水捲入。水中一片陰暗,他努力的踢水。他不知該游向何方,但他要儘快上岸以免艾妮凱再次凍結池水。好不容易他的雙足終於踩到地,他半游半走的拖著受傷的身體走向淺灘。一隻手無力的垂在一側。

頓時艾妮卡從水中躍起,從身後壓用她的重量壓制爾瑞克。在她的擒捉下他尖叫著。然後雷尃出現推開她,抓住爾瑞克濕透的內衣,高舉刀子準備一刀斃命。每個人都在尖叫。爾瑞克不確定最後是誰抓住他,他的膝蓋觸碰到胸部,有人一而再地把他的頭壓到水下嘗試溺死他。水竄入他的鼻腔,爭先恐後的逃進肺部。我會死在這,而他們會載上我的骨頭。

幽暗禁閉的水中,毛骨悚然,他的耳裡傳來了母親的敦敦教誨,口語中的惡意和揮打他的鞭子一樣疼痛。她總是要求他在努力點,要求他一定得反抗,告誡他不能死在別人手中。她喊出了最原始的姓名,他的真名。這是和母親訓練時唯一會使用的稱呼。名諱化作刺青,烙印在心頭上。一顆尚未停歇的心臟。一顆仍努力求生的心臟。

他竭盡所能的利用僅存的力量,他得以掙脫那人的手,他喚起所有的恐懼與怒火,混合曾有的希望和今日誕生的絕望。就算要死,我也不會讓世界遺忘我。

最終,壓迫他的力量消失。他掙扎著從水中抬頭,差點窒息的他大口呼吸,被體內排翅的池水吐出。他不斷咳嗽,然後深呼吸,隨然傷痛難耐但他還是環顧四周。

雷尃面朝下的載浮載沉著,深重的血痕從他的臀部開至胸腔,近乎撕裂他原先結實的胸肌,撕毀的襯衫碎片零散在水面上,波波的浪潮拍打,月光映照著雷尃毫無血色的蒼白屍體。

艾妮凱在另一側苟延殘喘,她無力的趴在淺灘上,睜大雙眼,驚慌失措。一道不比雷尃深的血痕從她的肩膀掠過她的頸部,差一點便割喉致死。她用手壓著傷口試圖不要讓血流出。她的手指和衣袖滴著水珠。

他終於成功使用了大切割術。撕裂了所有的敵人。

「救我,」她嘶啞著求饒。「爾瑞克,求你了。」

「那不是我的名字。」

他沒有給她最後一擊。當她的手攤落在地時,他坐在曾經的好友屍體旁,凝視著她瞳孔放大的面容。已經失去生氣的雙瞳不語的望著見證所有經過的圓月。他看著池水中的冰塊逐漸融化。他的頭依然傳來陣陣劇痛,方才的攻擊使他暈眩不已,但他的母親提醒他無論是何種情況,都要理智的思考,即使身負重傷也不能失去判斷。

營地的人們會責怪他,無論艾妮凱的計謀還是雷尃的冷酷,他們都會嚴厲指責他。他們會殺了他們母子,然後把他們的遺骨送給烏爾或是其他高階的格里沙。除非他能給他們其他指責的對象。這代表自己身上的傷要有足夠的說服力去哄騙每個人。一個致命的傷口。

他已經流了很多血,有可能他也會死亡,但這是必要之舉。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線索和提示就倒臥在他身邊。

直到晨曦劃破了夜晚的寂靜。只有天明他才能召喚幽影,使幽影化成闇黑的刀刃。

 

當烏爾的同伴在池岸邊喚醒他時,他說出了早已想好的說法。他們知道兇手,知道答案,對於孩子屍體身上出現的傷痕,他們確切的相信只有歐特卡齊亞的刀才能造成這樣的刀跡。

當他們攙扶他到營地時,他早已失去意識,過了一段時間,再次睜開雙眼他已經回到小屋。他的母親再次守候一旁,只是她的臉頰沾染了灰燼和乾涸的血漬。她維持篝火的燃燒。烏爾坐在角落一手撐著頭休息。

「他醒了。」他的母親說。

烏爾快速的抬頭。

爾瑞克的母親將一杯水遞到他嘴邊。「喝。」

灰頭土臉的烏爾走到爾瑞克的床邊,臉色盡是憔悴。「你還好嗎?」他問。

「他會沒事的,」他的母親堅定回應。「只要傷口保持乾淨,不被感染。」

烏爾用手揉了疲憊的雙眼。「爾瑞克,我很高興你活著。我沒辦法一天之內再次承受……有人死去。」

他伸手,但爾瑞克的母親更快抑止他的袖子,阻止他觸碰他。「讓他休息。」

烏爾點頭。「我們需要離開,」他說。「今晚過後,我們做的事情會昭告天下,而伴隨著後果。」

爾瑞克的母親用濕透的毛巾貼在他的額頭上。「只要他恢復體力,我們就會起程。」

「你們和我們同行很安全,莉蓮娜。有旅伴照應總是比較安全——」

「烏爾,你也曾說過同樣的話保證。」

「我以為——我知道我說過,但對我們格里沙而言,從來沒有所謂的安全處。我必須去看看我的妻子——」他心碎的吐出最後幾字。「而雷尃,原諒我。」他說,然後落寞的離開小屋。

小屋先是寂寥,直到爾瑞克的母親再度弄濕並擰乾毛巾。「很聰明,」她結論。「對自己使用大切割術。」

「她冰凍整座池。」他粗啞的說道。

「狡猾的女孩,還要喝水嗎?」

他思考著方才的對話,轉頭看著她。

當他終於有力氣思考時,他開口。「山下的村莊?」

「他們不會放棄復仇的機會,所以我們滅村,一個活口都不留。」

「全部的村民?」

「男人、女人還有他們子嗣。最後,我們燒毀每一幢房屋。」

他閉上雙眼,想著因為自衛而犧牲的生命。「對不起。」

她的雙手用力的按壓他的雙肩,迫使他睜開眼皮望著母親。「我不抱歉。你能理解嗎?我寧願燒毀一千個村落、手弒千條無辜的性命來保證你的安危。如果你有一絲疑惑,那下次可能就換做我們成了悼念的主人。」她的肩膀無力的垂下。「我無法憎恨那名男孩和女孩做的事情。因為他們的求生之道——和我們一樣,環境逼的我們絕望。」

過了許久,燈火熄滅,他的母親打起瞌睡。

外面,傳來哀痛的輓歌,悲傷的語調和哭聲此起彼落,格里沙們為艾妮凱和雷尃舉行火葬,祈禱著他們的靈魂得以安息,同時也為了山下死去的歐特卡齊亞而哀悼。

母親必定也有聽見他們的悼念。「烏爾說的沒錯,」她說。「世上沒有安全的地方,沒有格里沙的的避風港。我們從來不知何謂安全。」

當下他明白了。格里沙如同黑影般活在世界暗處,縱使只是存在,沒有破壞也沒有掠奪,依舊被迫要改變形體和姿態,生活在角落不被他人發現,每次日昇伴隨著未知的危機,黑影必須跟隨太陽的軌跡,適時改變位置才不會被照射消滅。從來沒有所謂的安全處,沒有所謂的避風港。

會有的,黑暗中他許下承諾,他把這理念刺在心中,直到實現為止。我會創造一個保護格里沙的國度

 

註一:短篇故事《助水靈河》(Little Knife)有提及。

註二:短篇故事《杜瓦女巫》(The Witch of Duva)有提及。

【書籍預告片】

【影集介紹/預告片】

太陽召喚 Shadow and Bone(Season 1)(2021)一道巨大黑幕隔絕的世界中,一名年輕女孩艾莉娜(潔西梅李 Jessie Mei Li 飾)發現自己可以召喚光幕的神奇能力,一種可能使她讓王國團結起來的力量。

這也讓她受到凱利根將軍(班巴恩斯 Ben Barnes 飾)的注意,另一方面她的好友瑪爾(阿奇雷諾斯 Archie Renaux 飾)卻擔心艾莉娜在自己尚未察覺的情況下進入了無法預料的險境。

當艾莉娜一步步學習著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同時,危險的勢力隨之而來。犯罪組織成員的成員誓言要找到他們的物品,惡棍卡茲(佛萊迪卡特 Freddy Carter 飾)、間諜伊奈(阿米塔休曼 Amita Suman 飾)和槍手傑斯伯(基特楊 Kit Young 飾)都身處於戰爭之中。

而在這個魔法盎然的世界中,要生存下去所需的不僅僅是魔法。

太陽召喚 Shadow and Bone(Season 2)(2023)黑幕正在擴張,而太陽召喚者是唯一有可能破除的關鍵。

被凱利根將軍背叛後的艾莉娜得知黑幕生成的真正原因,為了不要成為凱利根將軍的魁儡而掩飾蹤跡,她和瑪爾決定要找到下一個加乘器——海龍之骨,以便艾莉娜對抗黑幕和生死未卜的凱利根。

和艾莉娜分道揚鑣後,卡茲、伊奈和傑斯伯返回凱特丹發現自己的巢穴遭到頂替,佩卡(狄恩藍儂凱利 Dean Lennox Kelly 飾)讓他們背負莫須的罪名,卡茲為了奪回他們的聲望和地盤,他找了擅長爆破的韋蘭(傑克沃爾夫 Jack Wolfe 飾)、破心者妮娜(丹妮爾加利根 Danielle Galligan 飾)試圖打破局面,但在這之前他們得先闖進地獄門監獄救回馬帝亞斯(卡拉漢斯格克曼 Calahan Skogman 飾),才有辦法進行計畫的下一步。

另一方面,國王遭到凱利根將軍毒殺的拉夫坎人民開始獵殺格里沙,黑幕中出現存活下來的凱利根救了被綑綁的珍雅(黛茜海德 Daisy Head 飾)以及其他格里沙,這次他決定要用自己的方式統治拉夫坎。

逃離追緝的艾莉娜和瑪爾意外登上海盜史登洪德(派屈克吉勃遜 Patrick Gibson 飾)的船,船上還有驍勇善戰的托利亞(路易斯譚 Lewis Tan 飾)和譚瑪(安娜李昂布洛菲 Anna Leong Brophy 飾),他們會是艾莉娜的敵人還是戰友?

在這富饒的險境之中,魔法也許就是喪命的關鍵。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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