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機密永眠(女王心機系列六) Seven Minutes in Heaven
作者:莎拉.謝柏 Sara Shepard
譯者:吉娃娃
【內容介紹】
我的妹妹想要真相……
但真相有時很傷人。
這幾個月,我和失散已久的雙胞胎妹妹艾瑪終於見面,不過她無法看見我——因為我被人謀殺。我化作鬼魂跟隨著她,一步步釐清那晚發生了什麼事情。艾瑪頂替我的位置,接管我的生活、朋友和家人,隨著她一一查清過往遺留的秘密,也逐漸排除他們的嫌疑,但是隨著嫌犯消去,找到兇手的可能性也隨之降低。
直到我的屍體出現在峽谷。霎時,每個人都知道有兩位莎丹.梅瑟在這世上——其中一個死了。起初,警方認為屍體是艾瑪,但隨著質疑聲浪出現,艾瑪無法如同往常輕易的扮演我。真相最終會浮出水面,但假使沒有在真相大白前找到兇手,那麼艾瑪將會是我命案中的頭號嫌疑人,她必須在所剩不多的時間裡找到殺死我的兇手,否則她有可能得因此坐牢……
甚至跟我落得一樣的下場。
† 第三十章 †
求求你,告訴我真相
艾瑪低頭愣愣地凝視手裡的病歷表。病患的姓名用黑筆寫在上方的欄位。
伊森.蘭迪。
剎那她猶疑是否該把文件放回信封袋裡,放回洗手檯下方櫃子裡的衛生棉條盒子。一個月前艾瑪曾闖入醫院,她曾有機會打開檔案偷看幾眼,但當時艾瑪不願侵犯伊森的隱私——至今她依舊不想窺探他的病史。
伊森對她知無不言。當她提到發現他的檔案時,他也解釋始末:關於他的爸爸毆打他的媽媽,而伊森出手保護媽媽,他用啤酒瓶阻止更多的拳頭落在家人身上——但蘭迪太太之後卻報警舉報他。她宣稱他才是『動手』的始作俑者,於是伊森進到精神病房治療。每當艾瑪想起這件事情,便讓她的心隱隱作痛。因為在某種程度上,伊森和她一樣被摯愛的家人拋棄。
但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妮夏生前寫下的紙條。莎丹,對不起。原先她以為自己會看見妮夏找到葛瑞特殺死莎丹的鐵證。但從她的留言中似乎可以判斷妮夏根本不知道莎丹死了。那她生前瘋狂打給她的目的何在?如果她沒有找到葛瑞特是兇手的證據,那他為何要置她於死地?艾瑪的手指緊抓紙張不放。她不知道眼前等待的真相到底有多不堪入目。
但我知道。
「快離開!」我尖叫,恐懼盤旋在我心頭。我的世界整個上下顛倒。我的妹妹和殺死我的兇手獨自待在同個空間——她相信他、她愛他。她不曾懷疑殺人如麻的惡魔就是他。
艾瑪咬唇猶豫。無論妮夏在伊森的病歷裡看到什麼都嚇壞她,縱使她得知的訊息和莎丹死亡一事沒有關聯。而在屋子的另一處,伊森仍在班納吉醫生的辦公室尋找線索,她聽到不遠處抽屜拉開的聲響。她竭盡所能地壓低關門聲,小心翼翼的把浴室門鎖上,然後開始閱讀。
治療緣由:患者跟隨家人定居並轉移至我們位於土桑市的機構,接受法庭審判的精神治療。這是伊森從聖地牙哥家庭法院無罪釋放的條件。
艾瑪渾身發寒。她注意到紀錄上方註記的日期。估算那時她才八歲——伊森也才十歲左右。一個小孩子。他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才會被法院裁定釋放條件?
四月,住在聖地牙哥的伊森(十歲)和住在隔壁的女孩(八歲)在水管涵洞裡玩耍。一名受派前往附近進行環境清理的工人作證,伊森勒死那名女孩,當他試著阻止時,女孩已經失去呼吸心跳。
當警方偵訊時,伊森聲稱他只是和她在玩,根本沒想到會害死她。由於年紀尚小,所以這起案件由家庭法院審理,以非自願誤殺結案。有人認為伊森事後有表顯出悔過之情,再者有可能他和受害者打鬧時沒注意到自己的力氣有多大。
艾瑪感覺如鯁在喉,似乎有股寒氣揪住她的肺葉,猶如一把冰刃一刀刀劃開她的肌理。這和伊森的解釋完全大相逕庭。剎那,她心想這一定是個可笑的誤會,或者又是場惡作劇。抑或妮夏處心積慮想要成為謊言遊戲的一員,所以偽造文件只想讓她心神不寧。但在艾瑪的腦海深處,知道眼前的文字百分之百真實。紙張在她手裡一同顫抖。她急忙地翻閱,呼吸急促地得到更多資訊。
我們的治療中,伊森透漏他把死者視為他『最好的朋友』,但詭異的點在於死者生前都和其他小孩玩樂,當中沒有包括伊森。他一再強調,和我說自己與死者有多麼要好和親密,『妳值得一個更好的朋友』,這句話時常出現在他嘴邊。最後伊森終於坦承他當時故意殺死伊茲莎白.帕斯考,並事後對警方說謊。由於雙重危害條例,我無法向法院反應,因為伊森目前已經是無罪釋放的狀況。
她不敢置信地搖頭,彷彿這樣做就能遺忘剛剛讀到的筆記。一定有哪搞錯了。艾瑪感覺自己可能誤解伊森的解釋。小女孩的驟逝是場意外,無心之過,伊森對此仍感到悔恨和愧疚。這樣也能理解為何他不與艾瑪坦承,因為整件事至今還折磨著他。這段過去始終糾纏伊森。她這次讀得更快,希望能在字裡行間中找到她這段時間愛上的男孩特質,溫柔、體貼和親切的伊森。
伊森擁有演戲的天分。過去半年的療程中我被他騙了數十次,目的在於左右我對他的看法。我們首次對談,他充分地展現出懊悔和悲愁;一旦他知道我無法藉由這段時間得知的訊息起訴他後便不再假裝。然而伊森似乎無法抗拒和我分享事發的經過,簡言之他迫不及待詳述謀殺的細節。他需要炫耀自己的手法和聰穎,因為一罪不二審的保護下他可以侃侃而談。依我經驗所言,伊森有相當嚴重的反社會精神人格障礙,同時還有強迫症的傾向以及輕微的精神病況。將來他有可能還會再次施展暴力行為。
她快速的掃過文件,絕望地想要找到指出這些全是錯誤的註記,因為她認識的伊森.蘭迪是連隻蒼蠅都不敢傷害的好人。艾瑪迫切地想要找到蓋有痊癒的印章。但視線所及沒有任何圖示得以消彌艾瑪心中蔓延的不安。『如果她不想成為我的朋友,那她怎麼樣也跟我無關了。反正她也活該。』伊森在某次會晤中自誇的說:『聖地牙哥的警察真的很蠢。他們真的很容易上當。你笨的程度跟他們差不多,懷特醫生,但沒關係。無論如何能和你這樣聊天我還挺開心。』
艾瑪因為作嘔而嘴裡盡是膽汁酸味。她頭暈目眩,試著找到合理的說法安慰自己——這不是她認識的伊森、文件裡一定有錯尚未改正、可能整份病歷都是假的也說不定——但內心深處,她獲得的訊息成為壓倒駱駝最後一根稻草,所有嫌疑、詭計猶如骨牌般開始接連倒下。
只有伊森看出她不是莎丹。甚至當時莎丹的家人和朋友都沒察覺。但伊森卻發現,而他對於莎丹來說簡直是個陌生人,第一週在土桑市時他與她對質。妳不是妳宣稱的人。他說。妳不是莎丹,妳是別人。她憶起當時的對話,惡寒隨著回憶湧現,她立刻指控伊森殺了姊姊,畢竟他怎麼會知道莎丹人不在這?那時他瑟縮的反應,宛如艾瑪揍了他一拳。他的臉色蒼白,莎丹死了?他重複,語氣夾帶幾分震驚。而艾瑪——天真單純的艾瑪——竟然沒有任何一點懷疑。那時艾瑪崩潰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說出,處在陌生環境的她迫切需要盟友。
另一邊的骨牌跟著向後跌。伊森住在峽谷對面的街道上。他的望遠鏡始終朝向峽谷位置。伊森所處的位置具有優勢,他可以看見莎丹死前最後一晚來到峽谷、看到艾瑪出現並拖著行李放在長椅上。
須臾,時間猶如暫停般,在這短短的四個月中艾瑪放大每處細節和字句,每分每秒,一再回憶和伊森的對話和推測。他是怎麼默默透漏消息,支持她追尋不同的嫌疑犯。他一再設法阻止她靠近泰爾,然後把嫌疑丟向葛瑞特。當她想要潛入妮夏家尋找證據時他莫名其妙地阻止她。妮夏死亡那晚伊森前往梅瑟家用餐——那天他沒上課。最後她知道伊森是名技術高超的駭客。
這次她的心因為真相而傳來陣陣劇痛,艾瑪懷疑會不會下一秒心臟就此罷工。伊森親手殺死妮夏;伊森殺死了她的雙胞胎姊姊。
而現在她獨自一人和他待在黑漆漆的屋裡。
廚房傳來腳步聲,讓她不敢動彈。
「過來這邊,小貓咪~」伊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進耳裡。但聽在艾瑪耳裡成了一種陌生的聲音,伴隨著恐懼和惡意。艾瑪一邊傾耳聆聽一邊從包包裡抽出拋棄式手機。
她的手顫抖地相當厲害,她不得重按幾次按鍵才能撥出正確的號碼。當鈴聲響起時,艾瑪另一手握拳咬著,以免伊森聽到她的啜泣。
「喂?」羅蕊的聲音刺破躁動的寂靜。艾瑪抖了一下身子,另一手急忙蓋住話筒。腳步聲現正出現在客廳附近。「喂?是誰?」
「是我,」她低語。艾瑪用手抑止哭聲,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艾瑪。」
「艾瑪?」羅蕊的聲音瞬間高了八度。「怎麼了?妳沒事吧?」
「羅蕊,」艾瑪倒抽一口氣,努力不讓聲音被啜泣聲蓋過。「是伊森。是他做的,我在妮夏家找到關於他的文件,他殺了妮夏。」
「艾瑪,等等,妳慢慢說。」羅蕊安撫。
但艾瑪無暇顧及情緒,字句開始一連串的從她嘴裡吐出。「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一個人和他在妮夏家裡……」
霎時腳步聲從門外的走廊傳來,艾瑪聽見後便嚇到手機掉在地上。她開始發抖,急忙掛斷電話然後丟回包包。文件仍散亂一地,她驚恐的環顧四周,尋找可以藏起來的地方,門外的地板因為重量傳來吱嘎聲。
她用最快的速度把文件收好並塞回洗手檯下方的櫃子裡,不忘用衛生棉條擋住。當艾瑪起身打開浴室門後,伊森正要敲門。
「妳剛剛在和誰說話?」他問。
「單純……自言自語。幫助我思考,」她說,然後不著痕跡的把手放在背後,避免伊森注意她發抖的雙手。證明所有答案的文件和兇手只有幾英吋的距離。艾瑪強迫自己不要把注意力轉向洗手檯。「你有任何發現嗎?」
他搖頭。「一無所獲,妳呢?」
「沒,什麼都沒有。」艾瑪一開口便意識到自己回答得太快。她的聲音有些尖細。他眨眼,一臉納悶的望著她。爾後他吐了一大口氣。
「無論妮夏握有葛瑞特什麼證據,我想她都把東西藏的非常隱密。」伊森隨意的打量浴室,傾刻間艾瑪敢發誓他的目光停在洗手檯下的櫃子好幾秒。稍後他轉頭望向她。「我們只能希望倉庫裡的東西可以把葛瑞特扳倒。」
艾瑪沉默點頭。她的心此時此刻七上八下。站在面前的伊森明明和十分鐘前分開的人是同個人,但現在卻有種說不上的疏遠感。眼前的男孩會親暱的說愛她、在她的臉頰上留下輕吻。眼前的男孩是她的每個第一次,但事實證明艾瑪從來沒有真正的認識伊森,從來沒有。
他的手如同過去習慣牽起艾瑪的手和她十指交扣。然而現在如此親密的觸碰卻讓艾瑪的心神驚慌失措。同樣的一雙手殺死她的姊姊。艾瑪只能竭盡壓住湧起的恐懼,不讓惶恐展現出來。
「走吧,」伊森低語。「這裡沒有什麼好找的了。」
「你說的對。」她說,任由他牽著自己走下樓梯。
阿嘉莎正埋首飼料盆中大快朵頤,咀嚼的聲音在寂靜的廚房中顯得猶如洪鐘般響亮。伊森推開玻璃門,轉頭等她行動。當下,艾瑪的雙腿拒絕移動。她愣愣地站在中島旁,雙眼睜大的望著眼前發生的每件事情,心跳加快猶如下秒便會停止般,剎那她察覺到困惑的表情,伊森的眉頭皺起。艾瑪鼓起勇氣嚥下口水,強迫自己走向男孩。
目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裝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之後她必須想辦法進到警局。只要艾瑪進到警局,她的人身安全便無需顧慮。他們推開鑄鐵大門走回伊森方才停車的位置。「我真不敢相信事情這樣結束了。」艾瑪用耳語的音量說道。
「我也是。」他的指間輕柔的撫過她的胳膊。他的觸碰引起的顫抖對艾瑪而言不再有關興奮或雀躍,而是驚恐與惴慄。喉頭因為得知的真相作嘔想吐。
伊森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眼看我的妹妹又要和兇手共處一室不禁讓我驚愕失色。此時此刻,我多麼希望自己可以伸出手抓住她,遠離這喪心病狂的瘋子。
艾瑪似乎和我心有靈犀——當她一腳踏入車裡時感到猶疑。恐懼盤據她的四肢,當中還有其餘情緒掙扎著,比較柔和、卻很哀傷的領悟緩緩地出現。伊森站在一邊一如往常等她坐好後幫忙關門。他望著她的臉露出迷惑的面容。艾瑪凝視他,伸出手摸著熟悉卻已經陌生的面容。
「伊森,謝謝你。」她說。爾後,艾瑪慢慢地轉身,踮起腳尖輕輕的在他的唇上留下最後一吻。
她無從得知自己的吻帶給他什麼意義,也許讓他獲得短暫的安全感——但這次艾瑪知道這是為了道別。
伊森柔情的凝望艾瑪,他的指腹觸碰女孩的唇片。稍後,他退開謹慎地把門關上,留下她一人在車裡,男孩繞了車子半圈坐進駕駛座。當他們緩緩駛離時,艾瑪的手緊緊地抓著車門設置的握把,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甚至傳來細微的痛楚。
他們行經被紅光綠燈裝飾的屋幢,塑膠麋鹿不是棲息於屋頂上便是省水花園之中。某戶人家在車庫面前放上巨大的枴杖糖模型的霓虹燈。蜿蜒的道路陪伴他們走著,不知不覺她已經迷失在黑夜裡,嘔吐的念頭隨著每次車子轉彎逐漸加深,艾瑪試圖讓呼吸維持往常的平淡。她用餘光注意伊森的舉止,他的雙手熟練地放在方向盤上,五官被汽車儀表板上的藍光照亮,呈現一種詭譎以及奇怪的氛圍。看去猶如外星人般。
這時艾瑪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他們這時應該已經開往主要幹道才對。放眼望去,試圖看出他們在哪,當她再次看到巨大的枴杖燈時,她才敢抬頭正視他。
「我想你轉錯彎了。」她提醒,語氣裡有著不難察覺的焦慮。
警鈴在我腦中大響。我不語的盯著伊森。他的目光沒有因為對話而從道路上轉開。
「艾瑪,我知道妳找到那些文件了。」他的聲音低沉,以至於艾瑪以為自己幻聽。「妳和我不會去找警察了。」語畢,伊森開始踩下油門,汽車隨著動作開始加快。
轉瞬艾瑪的雙眼失去焦點,周圍的世界瞬間變得朦朧。她知道車子正在加速,呼嘯經過妮夏家和伊森家——但速度沒有慢下。他們正朝著峽谷前進。
她果斷放棄思考。手顫顫地找到車門鎖,確定伊森無暇顧及自己的動作,趁他還在注意路況的時候立刻打開車門跳車,艾瑪護住頭部,緊縮下巴以免咬到舌頭,整個人酷似一顆球般在地上打滾,她玩命般的跳出正在行駛的汽車。
甩落於地讓她的上下齒撞在一塊,艾瑪的頭因為震動而暈頭炫目。她朝向凹地滾去,礫石和柏油冷酷的劃破她的肌膚,她的肺葉還在因為這次驚險渴求氧氣。她的耳裡傳來輪胎因為急煞發出的摩擦聲。車子停在幾碼遠的距離。已經沒時間等艾瑪回神,她不管傷勢立刻拔腿狂奔。盲目、絕命的跑著。
伊森迴轉——假設艾瑪沒有被恐懼擄獲她勢必會發現。現在看著這幾天避難的伊森家令她心生驚惶。隔壁的班納吉家依舊保持黑暗和靜默,但下個街區的屋側的窗戶透出黃光,顯示有人在家。陌生人——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她忽略痛楚加快速度,放聲大喊。「救命!救命!」
刺耳的煞車聲傳來,伊森的車瞬間擋在她和那戶人家之間,硬生生地擋住她的去路,重力加速度使艾瑪無法立刻停下,直接撞上車門。駕駛座那側停在艾瑪面前,她可以看見伊森的堅決和決心。兩人只有一步之距——假使他願意下車,勢必很容易抓住她。
所以她別無選擇。
艾瑪立刻轉身奔跑——朝向薩賓諾峽谷跑去,而伊森察覺她的行動也準備追上。
現在我的妹妹和我身亡那晚一樣,在同樣的場景中試著逃離死神的追捕。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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