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成為我:茱麗葉三部曲外傳 Unite Me
作者:塔赫拉.瑪斐 Tahereh Mafi
譯者:吉娃娃
【內容介紹】
漫長的兩百六十四天,茱麗葉在暗處生活了六千三百六十六個小時,一度她懷疑自己已經死亡,而這是屬於她的無間地獄,一度她渴求窗外的世界,那曾屬於她的自由和未來。
茱麗葉是否瘋了?
她總是不停地反問自己。藉由從醫生那偷來的筆記本和筆,茱麗葉記錄下心境和希望,不只如此,還有孩提時代的記憶。致命的碰觸帶來的哀痛和畏懼,成為字句封印在紙張上。
但是經過叛逃後,日記流落於華納手中,曾經陪伴茱麗葉在瘋人院度過的感觸,將一字一句赤裸的暴露在他的面前。
日記內容與《摧毀我:茱麗葉三部曲Ⅰ外傳》和《撕裂我:茱麗葉三部曲Ⅱ外傳》收錄於《成為我:茱麗葉三部曲外傳》。
我 一直在思考,我需要保持冷靜,這些全部只是腦海想像的,一切都會沒事,有人會回來把門打開,有人會讓我離開這。我一直在思考這將會發生。我一直在思考這會 發生,因為這種事不會只是發生而已。這不可能成真。人們不可能會忘記。不會遺棄成這樣。一切只是自由幻夢,不會發生。當他們把我仍在地上時,我的臉頰流下鮮紅的血,甚至在我寫這事時,握筆的手仍在發抖。這支筆是我唯一的出口,我唯一的聲音,因為我沒有其他人可以說話,思想被驅散但我猶如身在一艘快要被水淹 沒的救生船上,手邊所有救生衣都慘破不已,我不知道該怎麼游泳,我不會游,我不會游但是卻越來越難受。越來越痛苦。感覺貌似有千百萬個尖叫聲在我胸口,但 我必須閉嘴不讓它們逃出體內,因為即使是尖叫,也不會有人聽見,這裡不會有任何人聽見我的尖叫。沒有人能再聽見我的哭喊。
我學會凝視。
四堵牆。我的雙手。牆壁上的裂縫。手指上的指紋。混凝土的灰色。指甲的形狀。我隨意挑某樣事物,然後開始凝視,一看就是幾個小時。每當一秒流逝,腦中無形的計時器就會增添一秒。我用記憶記住天數,今天是第二天。今天是昨日的明天。今天是一天。
今天。
好冷、好冷、好冷。
拜託、拜託、拜託
我今天開始尖叫。
老 實說這還滿奇怪的,不知道何謂是和平。要知道無論走到哪,沒有一處是真正安全的。痛苦的要脅始終在我耳際低語。我被這四堵牆包圍並不代表我不用擔憂外患, 離開家後,我越來越不懂什麼是安全,我甚至無法感受,我待在家中的十四年間,沒有一天能讓我感覺到安全。收容所每天都在施實所謂的殺人恩典,世界已經從教 訓中學會尊敬我,我還在家時,爸每天把我鎖在房間裡;媽則是因為我的存在,不斷的尖叫,升高的頻率如同她憎惡我的程度。
她總是毫不忌諱的當著我的面說。
她說我的臉,令她作嘔,她受不了看見我的臉。她說我的眼,看她同時,她無法承認我存在著。她總是告訴我不要看她。她不斷尖叫,貌似下一秒我會攻擊她。她不繼續盯著我看,就是放聲尖叫。只要不看我,尖叫聲就不會中斷。
她曾經用火燒灼我的手。
單純只是看看會不會因此燒起來,她說。只是檢查,如果這只是隻普通的手,她說。
那時我六歲。
當時是我的生日。
我還沒發瘋嗎?
已經發生了嗎?
我怎麼會知道?
有時候,我會閉上雙眼,為這四堵牆漆上不同的顏色。
我 想像穿著保暖的襪子,感受一旁的壁爐裡柴火帶來的溫暖。我想像有人給我一本書,一個故事讓我能脫離現實的折磨進入文字的世界。我想像自己變成位於某處的某 人,腦海會充滿不同的思維。我想像自己在奔跑,感受風在我的髮絲間流竄。我假裝這只是篇故事,一個快要完結的故事。這牢獄只是其中一章的片段,這並不屬於 我,窗戶隔絕了外面的美麗新世界,如果我能打破就能進入。我假裝枕頭是乾淨的。我假裝床是鬆軟的。我假裝假裝假裝這世界變成我所夢幻的美麗、變的令人驚 豔,直到我不用在閉上雙眼感受。但是眼皮卻飛快的睜開,而我感覺四周有人伸出雙手勒住我的脖子,手指的力道不斷施壓,令我感到窒息窒息窒息。
我的幻想,我的想法,很快就會實現。
我的心聲,我的希望,很快就會發生。
我好奇他們在想什麼。我的父母。我好奇他們在哪。我好奇他們現在是否沒事,如果他們現在很高興,至少他們終於如願所償。我好奇媽媽會不會有另外一個孩子。我好奇有人能否強大足以殺死我,而我好奇地獄是不是比這還好。我好奇我的臉此時如何。我好奇我是否永遠沒有機會吸到新鮮空氣。
我對很多事都很好奇。
有時一整天我會保持清醒,然後計算任何我能找到的事物。我數牆壁、牆身的裂縫、我的手指和腳之間的縫隙。我數床上的彈簧、毯子上的線頭,數完後在從頭開始。我數我的牙齒和我的頭髮,和計時我一次呼吸需要幾秒。
但有時我真的好累,累到忘記我對一些事不該保持希望。而我最希望的一件事,我自始至終想要的只有一件事。那是我夢寐以求的願望。
我總是希望自己會有個朋友。
我夢想著。我想像若是成真會是如何。對我微笑和被我逗笑。有人能傾聽,有人不會對我丟東西,有人不會抓我的手去用火燒,有人不會因為我的出生而打我。聽見我走失後會來找我的人,永遠不會畏懼我的人。
知道我永遠也不會傷害他們的人。
我把自己當作紙片般對折後放進房間一隅的角落,我的頭和膝蓋對折,然後一再對折對折對折,而我希望我希望我希望甚至夢想不可能成真的事,直到淚水陪我入睡。
我好奇有個朋友會是怎樣。
而我不知道還有誰被鎖在這間收容所。我不知道為何他們要慘叫。
我好奇他們是否因為我而尖叫。
某件事被我放在心中。
某件我不敢去探討的事,某件我害怕去承認的事。有一部分的我正在努力破壞我上鎖的監牢,懇求甜美的自由。
拜託解開鎖。
我覺得每天都在重複體驗相同的惡夢。我張開嘴大叫,反抗,伸出我的拳頭,但我的聲帶被切斷,我的胳膊沉重的無法舉起,彷彿我被壓在潮濕的水泥塊下,無論我怎麼尖叫,就是沒有人能聽見,沒有人能找到我而我身陷囹圄。
真的會殺了我。
我一直努力表現的溫柔、順從,漸漸的扭曲成懇請,只想變成一支拖把讓他人感到舒適和安全。我的存在使我必須證明自己是無害的,我不是威脅,我能活在一般的社會裡不傷害人。
而且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有時甚至是累到生氣。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我們曾有一個家。以前。
每個人的家都不一樣。
一層樓的平房、兩層樓的屋幢、三層樓的豪宅。
我們會買一些閃閃發亮的裝飾品放在草坪上,我們學會怎麼騎自行車,不用輔助輪維持平衡。我們會買一樓、兩樓或是有三樓的屋子,內部的骨架雖然無法改變,但是可以增添一些家具用品。
我們曾住在這種房屋一段時間。
我 們佔據了每塊土地,每平方英尺的土地索還有的資源被我們榨乾,即便如此仍繼續索取所剩不多的能源。我們一點一滴的扭轉生態的樣貌,而自然也在背地裡慢慢改 變。我們只管在帳單簽上名字,不在乎奪走了何物。我們進食不該殺掠的動物、我們花費不該浪費的金錢。忽略了奄奄一息的地球,為了所需我們浪費浪費浪費了一 切。食物、水;資源。
不 久,蒼穹因為被化學污染不再湛藍,沉重的灰暗覆蓋整片天空,而動植物的基因產生突變,得以進食近乎死去,剩餘的大多已成致命的物種,只有少之又少的能成為 盤中食物,疾病扎根於空氣之中、萌芽於食物之中、綻放於血液之中、播種於骨頭之中。食物消失殆盡,人類步入死亡。我們引以為傲的帝國就此崩落。
重建組織出現,表示他們會幫助我們、拯救我們。重新讓這瓦解的社會甦醒過來。
但他們沒有說會摧毀我們每一個人。
對 不起。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真的很對不起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真的很對不起。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真的很對不起我很抱歉我很抱 歉我很抱歉我真的很對不起。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真的很對不起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真的很對不起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真的很對不起我很抱 歉。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真的很對不起。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真的很對不起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真的很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請 原諒我。
那是意外。
原諒我
請原諒我
不斷忍住淚水只是白費力氣,而他們樂見你哽咽的模樣,猶如硫酸從你喉嚨般流入。
這是恐怖的時刻,當你只能一直一直坐在原處,因為你不希望他們看見你流淚你不會想哭,但是你的嘴唇仍不斷打顫,你的雙眼盡是拜託、請求、抱歉、請求有人這次會憐憫自己,但是每一次都無人回應。沒有人會在你身旁安慰你。沒有人會在你身旁關心你。
我會點根蠟燭為了自己,過去我會在暗中低語。
有人
任何人
無論何處
請告訴我你能感覺的到這星火般的燭火。
這些字母是我僅有的一切。
二十六位朋友說出我的故事。
我只需要二十六個字母。我可以創造海洋裡浩瀚無垠的生態。我可以生活在涵蓋行星和太陽的宇宙中。我可以把字母當作磚頭,建造出一幢人們居住的摩天大樓,人來人往的城市、地點和其他事物,而這些字句串聯起來的世界比這四面牆更來的真實。
我不用吃也不用喝,我可以咬文嚼字當做生命的糧食過活。如果沒有它們,那我可以說是虛無的化身。
因為寫出這些字母是我唯一能證明我還活著的證據。
有時,我覺得陰影正緩緩移動。
有時,我覺得有人正悄悄注視。
有時這些想法會讓我感覺心生畏懼有時這些想法會讓我感覺荒唐至極。我無法停止哭泣。而且有時我會納悶何時我已經開始發瘋了。這裡的每樣事物猶如鏡花水月,虛幻不實,而我無法說些什麼,因為我在腦中嘶吼大叫,為這一切發狂。
這裡沒有任何人。
能告訴我是否已經死了。
Űńĩŧė Mē
沒有人會想要蒲公英。
它們總是莫名地出現在各處,在各種不幸且醜陋的地方生根,在這浩大的世界綻放自身的美麗。「這些是雜草。」人們說。蒲公英索然無味,沒有任何價值存在、沒有一絲芬芳,多數的人,絕大部分只想拔除而已。
蒲公英是種令人厭煩的植物。
我們想要的是毛茛屬、水仙花、樹牽牛。我們想看見的是杜鵑、聖誕紅、海芋。而我們會從花園摘取和從溫室購買到家中栽種,而我們卻忽略他們與身俱來的劇毒。
我們似乎不太在意
如果你太過靠近?
如果你小咬一口?
美艷的代價是那幾秒後的疼痛,和血液中流竄的劇毒,它們猖狂、取笑你的無知,破壞你的器官,使你的心器受損。
但換作蒲公英。
蒲公英可以製成沙拉,根莖葉皆可食用。摘取一朵插入髮絲中,摘取一朵種入後院,並照顧使它茁壯長大。
拿起一朵蒲公英並閉上眼
需個願望
然後輕輕一吹。
看著
蒲公英
改變
世界。
憎恨。
是種無藥可治的劇毒。它猶如一拳般重重打在自身上,直接注射到你的血管裡,慢慢麻痺所有正在運作的器官,直到你不能呼吸
不能
呼吸
因為寂寞已成你唯一的衣衫,每天的只能穿著同樣的衣服,待在世界一於陰暗幽沉、遭人遺忘的角落腐爛等死,而你遭已成眾人的過往雲煙。
你什麼也不是。
抬頭看著天空,選擇一朵最鍾意雲朵,鎖定並讓它成為你的髮飾。
跳躍,試著觸碰到那軟綿的雲身,那猶如羽毛輕盈的重量,空氣中流竄的風而吹動著成堆如帆的雲朵,它們酷似不斷拉伸的棉花糖,當你小口品嚐時,便會立即融化在嘴裡。
人生猶如蒼蒼白雲。
它們有一百萬種形狀,各式各樣的大小,沒有確定的形狀,充滿了未知性,雲兒不會同情今天要去放風箏的男孩、不會體貼想要看見晴天的女孩、沒有承諾世界潔白的雲片,只有陰黑暗沉的烏雲籠罩籠罩籠罩每一天。
人生便是如此。
有時輕鬆自在、毫無負擔,有時陰暗憤恨、哭泣、憎惡,有時又會充滿熱情和妄想復仇的執念。
這是痛苦
這是悲恨
這是個禮物、是項教訓、是樣提醒。
因為經過幾次狂風暴雨,大自然的淚水不斷的洗禮,河川暴漲,大水沖洗了一切,地面上的污垢、碎片、破壞和腐敗的事物,只有這樣——
只有這樣,太陽才會再次出現
高掛空中向世界微笑
再次放膽照耀。
我計算每一物。
甚 至是數字,奇數、偶數,十的倍數。我會看著時鐘數著秒針動的每一步我會看著時鐘數著秒針動的每一步。我細細數著紙上線與線之間的縫隙和線條。我數著我心碎 成了幾片、我數著一分鐘脈搏跳動幾次、一分鐘眨眼的次數,試著算出我能憋多久的氣而到時吸氣時又需要多少的氧氣。每天都是如此。我打算站在這動也不動,數 著每樣物品直到我沒有感覺。直到淚水不再滑落臉頰,直到緊握的拳頭放鬆,直到我的心臟不再因為疼痛而跳動
數字遠遠不夠我數。
孤寂,是非常奇怪的感覺。
它 會安靜無聲地待在身邊,不會出聲的坐在陰暗的角落,趁你入睡時惡意玩弄你的頭髮。它會包裝好自己將自己埋進你的骨肉之中,壓迫你的氣管和血管,使你無法呼 吸,同時也近乎無法聽見血液流過的聲音,它是刺癢的穩,輕巧的撥開你的頭髮,在頸部留下屬於它的痕跡。它會是你心中的謊,未來的黑夜中它只會一再的欺騙, 酷似水蛭吸走所有的光亮。孤寂,是永遠的好朋友,當你從挫折中掙扎站起時,它會牽起你的手給予無盡的失望;它會勒緊你的喉嚨,擦拭你眼角流下的哀傷。
隔日你醒來之後,你會好奇自己到底是誰。晚上你開始沉睡,那躲藏在肌膚之下的魔鬼便會開始騷動。你開始疑惑懷疑納悶
我要放下
我無法放下
我應該
有何不可
而 即使你準備好放手。當你準備好拋下孤單面對自由。當你煥然一新。孤寂仍是你的好友,當你照著鏡子時,它便在你身旁守候著你,它的眼神銳利且難以忽略,它挑 戰你往後的生活必定無法剝離它的存在。你無法找到字句輔佐任何擊敗它的可能,你會因為被孤寂糾纏而驚聲尖叫,因為你永遠、永遠不可能會失去孤寂這種好友。
孤寂是個可悲、悽憐的伴侶。
有時它就是不肯離開。
我是小偷。
我 從其中一名醫師那裡偷來這本筆記本與這支筆,趁他不注意就從白袍裡偷來,塞進我的褲子,那剛好是在他指示納些男人過來抓我之前不久。那些男人穿著奇怪的服 裝,戴著厚厚手套與防毒面具,眼睛隱藏在模糊的塑膠透視窗底下。他們是外星人,我記得自己是這麼想。我記得自己認為他們一定是外星人,因為那些把我的雙手 銬在背後的人,那些把我綁在椅子上的人,不可能是人類。他們不過是為了想要聽我尖叫,就不斷拿電擊槍戳我,但我才不會尖叫,我嗚咽,卻一句話也不說,我感 覺淚水滑下臉頰,但我沒有哭。
我想,這讓他們生氣了。
當 我們抵達的時候,他們打我巴掌喚醒我,儘管我的眼睛根本沒有閉上。有人解開我的束縛,卻沒有拿下我的手銬,然後踢了我兩邊的膝蓋要我站起來,我試了,我試 過了,卻站不起來,終於來了六隻手把我推出門,而我臉上的鮮血一度流到水泥上,但我真的記不得他們把我拖進去的那一段。
我一直覺得好冷。
我覺得空虛,像是內心已一無所有,只除了這顆破碎的心,它是這個軀殼唯一碩果僅存的器官。我感覺內心訴苦的回音,感覺到迴盪在我骨骼的沉重餘波。我有顆心,科學如是說,但我是怪物,社會如是說。而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我不要求同情。
但有時候,我會想——有時候,我思忖——要是我真的是怪物——我當然是,從現在開始我就感覺得到嗎?
我應該感覺生氣、不懷好意並心懷報復;我該了解盲目的怒火、嗜血與平反的需要。
然而,我卻感覺內心有一處深淵,它是如此幽暗又是如此黑暗,讓我無法看清裡面有什麼。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未來又可能會遇上什麼事。
我不知道自己可能會再做出什麼事。
Űńĩŧė Mē
我每天都坐在這裡。
至今我已經做了一百七十四一百七十五天。
有 些日子我會站起來,伸展並且感受一下這些僵硬的骨頭,這些吱嘎作響的關節,還有這個在我內心痙攣不已、遭人蹂躪的靈魂。我轉轉肩膀,眨眨眼睛,數著在牆上 匍匐而行的秒鐘,在我皮膚底下顫抖的分鐘,還有我必須提醒自己去做的呼吸。有時,我會稍稍張大嘴巴,用舌頭舔觸牙齒後方還有嘴唇的交接處,然後在這個小小 的空間走來走去,手指撫過水泥的縫隙一邊思索,思索大聲說出話來讓人聽見會是什麼感覺。我屏住呼吸,仔細聆聽關於生命的一切與任何聲音,思忖如果能聽見另一個人在我身邊呼吸會是多麼美好,卻又是多麼不可能的事。
我停下腳步。站著不動。我閉上雙眼,努力憶起這些牆壁以外的世界。我在想,知道自己不是在作夢,知道著個孤立的存在並非囚禁在我心中,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而我真的。我真的好想知道,也一直在思考。
自殺會是什麼情景。
因為我從不真的明白,仍然無法分辨其中的差異,我從不真的確定自己是真正活著。
所以我坐在這裡。
每天都坐在這裡。
跑,我告訴自己。
跑,我告訴自己。跑到肺部坍塌,跑到風兒抽斷襤褸的衣衫,跑到模糊不清,與背景融合為一。
跑,茱麗葉,快跑,跑到骨頭碎裂小腿分離肌肉萎縮。心臟死去是因為這個胸腔容納不下它也因為它長久以來都跳動的太快,跑吧!
跑,跑,跑到再也聽不見後方他們的腳步聲,跑到他們掉落了木棒,喊叫聲沒在風中。張大眼睛,閉上嘴巴,抑制眼中洶湧的河流,快跑。跑,茱麗葉。
一直跑到死亡。
要在他們追上之前,要在他們碰觸妳之前,確保心臟停止跳動。
跑,我說。
只要一點點時間。
只要幾秒鐘就好,只要再給我一分鐘,再多給我一個小時想想,或是一整個週末思考,這不過分、也不困難,只是一個簡單的要求罷了。
但在那須臾那一秒那一分鐘那一小時和那一天那一年,小小的錯誤慢慢茁壯成大錯,次次挽救的機會不斷從我們指尖溜走,因為我們無法決定,我們無法理解,我們只能要求更多的時間,因為我們沒有任何頭緒。
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我們完全不懂為何會淪落到這地步,起初我們只是像在夜晚安然入睡迎接清爽早晨,而也許回家時買冰淇淋消消暑,這也算是項抉擇、是個決定。我們選擇了一個偶然的可能,代價卻是我們相信的一切事物成為過往雲煙,我們做了什麼好事?
我們到底做了什麼事
對地球?
Űńĩŧė Mē
最幽暗的日子中,你必須去尋找最明亮的一處;最寒冷的日子中,你必須去尋找最溫暖的一處;最淒哀的日子中,你必須守住內心希望的燈火,而在最悲傷的日子中,你必須放下防衛勇敢的大哭。大聲哭出來,讓他們看見流完淚的你又是全新的你,堅強且無人能敵。
我的生命,對我而言沒有意義,但這依舊無法阻止我嘗試蒐集所有的可能,希望我所擁有的改變能償還我們的惡行和錯誤。
我 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 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 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 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 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 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我沒瘋。
我不知道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開始。
除了尖叫聲以外,我什麼都不知道。
媽媽在了解到自己再也沒辦法碰我時,發出尖叫。爸爸了解到我對媽媽做了什麼事,發出尖叫。爸媽把我關回自己的房間時,發出尖叫聲,還說我該心懷感激,因為他們提供了食物,還為這不可能是他們孩子的『東西』給予人道對待;更該感謝他們用來丈量我需要保持多遠的距離的量尺。
我毀了他們的人生,他們對我這麼說。
我偷走了他們的快樂,摧毀了我媽再次生育孩子的希望。
「我難道不了解做了什麼,」他們如此問我。「我難道不了解自己破壞了一切?」
我是那麼努力想修復自己所破壞的一切;我每一天都在努力成為他們希望的模樣;我隨時都在努力要做得更好,只是我從來不知道怎麼做。
我現在只知道,科學家錯了。
世界是平的。
我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十七年來我都在努力穩住自己,卻被人從邊緣拋下。十七年來,我都嘗試要爬回來,但在沒有人願意伸出手的情況下,是幾乎不可能打敗重力。
在沒有人想要冒險碰妳時。
一句話,兩片唇,三四五根手指頭,變成一個大拳頭。
一個角落,兩對父母,三四五個理由再找地方躲。
一個孩子,兩隻眼睛,三、四、十七個恐懼的年頭。
一根斷裂的掃帚柄,一對糾結的臉龐、憤怒的低語,還有我房間的眾多門鎖。
看看我,我想這麼對你說。不時來跟我說說話,替我找找這些眼淚的解藥,生平第一次,我真的好想人間蒸發。
斷裂的掃帚柄是我們之間的溝通橋樑。
當柄軸一次次的痛打我的背時。
我記得電視、壁爐和洗手檯。我記得電影票、停車場和休旅車。我記得美容院、假日、百葉窗、蒲公英和車道剛鋪好的味道。我記得牙膏廣告、穿著高跟鞋的仕女和穿著西裝外套的年長男子。我記得郵差、圖書館、男孩樂團、氣球和耶誕樹。
我記得十歲時,我們再也無法漠視食物短缺的問題,物價高騰,大家再也活不下去。
Űńĩŧė Mē
「妳為什麼不乾脆去死算了?」學校曾有人這麼問我。
我想,這個問題是想表現出殘酷,卻讓我第一次思考它的可能性。我不知要說什麼。或許思考這件事很瘋狂,但我一直希望如果我是非常好的女孩子,如果我可以做好一切,如果我說該說的話,或是根本什麼都不說——我認為爸媽可能會改變心意,他們可能終究會聆聽我想說的話,他們會給我一個機會。我認為他們可能終究會愛我。
我一直有那樣愚蠢的希望。
這裡沒有任何的光源趕去漆黑,我不確定我能寫在紙上、肌膚或是石頭上,但是
當你開心
當你哀傷
當你畏懼
當你生氣
第一次失控尖叫?
當你為你生活的權力你應有的尊嚴你該有的一切你基本的人性爭取時
當有人碰觸你時,你會驚聲尖叫嗎?
當有人對你微笑時,你會回笑嗎?
當他打你時有不准你哭泣和大叫嗎?
他有一個鼻子兩隻眼睛兩片嘴唇兩塊臉頰兩隻耳朵兩道眉毛
他不像異類,完全和你我一樣都是人類。
人的個性猶如等待上色的區塊。
形狀大小完全不同。
心跳,對有些人而言是不該出現的現象。
你的行為
是
你人生
唯一能
留下的
痕跡。
不要放棄
堅持下去
正面思考
保持堅強
抓緊希望
表現強壯
徹夜未眠
有天,我將有機會
有天,我或許
可以
重獲自由
【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