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色的雙瞳猶如祖母綠寶石,雖然價值不一樣。不過只是時機未到罷了。

書名:墮落王子外傳:主奴之約 Pet
作者:C.S.帕卡特 C. S. Pacat
譯者:吉娃娃

【內容介紹】

對於安瑟這位俊美的寵奴,貴族、勛爵們不是被他異國情調的外貌吸引就是聽聞他勾魂攝魄的技巧。在他進入宮廷之前,不過是位沒沒無聞的寵奴,但他善用自己的身段、觀察和美貌,一步一步的爬上屬於的地位,只是對他而言感情什麼的都比不上珠寶、服飾——畢竟他知道任何感情都對抗不了現實的殘酷。

直到他遇見伯仁格,這位嚴肅、死板而且非常無趣的勛爵。

起先,安瑟以為他不過又是一個買家罷了,但隨著與他相處的日子增加,兩人一同前往雅雷斯的宮廷,安瑟才逐漸察覺的自己內心有了不一樣的感受,雖然他始終安慰自己等到和伯仁格的合約到期,這些多餘的情緒也會成為回憶,但問題是安瑟真的有辦法捨棄過去堅持的法則,投向充滿未知的危險並交付真心嗎?

時間背景發生在《墮落王子:謊言之盟》之前與中途,總計有四則短篇故事,目前《墮落王子外傳:夏日之宮》電子書已經上市。


1

 

安瑟曾有處子之身,但那是在他第十二次的性事之前的身分。第十三次,已經無法含糊過去。

他嘗試不同的騙術。「我不該這麼做。我是屬於安特恩勛爵的寵奴。」

「喔,幹!你是貴族的寵物。」

身後的聲音比過去發出的喘息聲還要響亮。安瑟感覺股間正在被商人之子堅挺的陽具隔著衣物摩擦。寵奴是市場上特殊的商品,而有合約的寵奴禁止和他人交媾。

「你可以買下我的合約。」

「多少錢?」

他編造自己有約在身的假象。根本沒有安特恩勛爵這人的存在。那天,安瑟簽下了人生第一份契約,商人之子擁有他三個月。合約到期時,他從對方身上得到橄欖石。宛如他雙瞳的色澤,翠綠的猶如祖母寶玉般,但只是價格平凡的贗品。

不過他得到的不只石頭。

 

照料他的僕役告訴禮節的重要性,面對什麼的場合該穿著什麼衣物才合適。學會觀察他人,然後融會貫通變成自己的風格。在聖佩利葉的妓院,他學到判斷的眼光:誰是現場最富有的人?

安瑟內心激動但表情漠然地拒絕商人之子的續約。對於商人之子到處炫耀,他沒有什麼想法,他樂見慾望在他的朋友腦海中建築,無論是白日相約的夥伴還是夜晚笙歌的友人,都是他潛在的客群。而此刻最有錢的莫過於貿易富翁盧安斯,安瑟恰巧得知商人之子和他的父親在尋找一份禮物,方便他們往後的交易。

「把我送給他。」安瑟說,躺在床單上的他,皮膚還透著性愛後的紅暈,額頭上全是汗水。

「什麼意思?」商人之子反問。

「你們把我當作禮物送給盧安斯。只要一晚,我就能讓你們拿到想要的合約。」

由於安瑟身上唯一擁有的珠寶沒什麼可看性,所以當他被帶到盧安斯的房間時,他既沒配戴高昂的飾品也沒畫上誘人的妝彩。當他躺在床上,一絲不掛,只有薄薄的綠色絲綢纏繞於腰際。

盧安斯是個四十六歲的老男人,年紀是安瑟的兩倍大。安瑟有生以來從未見過如此富麗堂皇的住所。當他在妓院第一次遇見商人之子時,他以為那樣的財富就是有錢了。他曾想:自己得到最有錢的男人。現在,他驚覺貧窮限制了自己的想像,商人的整幢房子只能剛好塞住盧安斯的大廳而已。

當盧安斯進門時,安瑟的心跳開始加速,門扉的陰影逐漸加深。盧安斯擁有這棟房子與裏頭全部的物品:閃耀金光的燭台、有著狩獵和富饒花園的掛毯、精細印刻的磁磚,還有床上單薄的綠色絲綢。以及絲綢下的男孩。

「你讓我等了好久。」安瑟用撫媚的語氣說道。

當盧安斯坐在床邊時,他可以感覺柔軟的床墊朝他那陷下。「你的主子很會挑禮物。我喜歡獨一無二的東西,」盧安斯伸出手,用掌心感受安瑟的頭髮,用指尖親暱的觸碰髮絲。「你是天生紅髮嗎?」

「猜猜看,」安瑟回應。他抓住盧安斯的目光,握住他的手沿著身體曲線讓他感受絲綢下的熱情。「你有感覺到嗎?」

兩天後,一張合約出現。為期一年的寵奴合約,價格是商人之子原先預付的十倍。

安瑟喜不自勝的露出得意的笑靨。縱使盧安斯只是商人,但他仍能參加貴族的聚會,也讓安瑟感受到自己此時可以說是萬人之上。

 

他勾著盧安斯的手臂進入路爾特勛爵的會場時,所有人轉頭看向他。

只有富裕的商人才能簽下寵奴,貴族亦同。寵奴某種程度上也彰顯了主人的財富,象徵其身分地位。不僅是安瑟的合約費用高的嚇人,他身穿的衣服、配戴的珠寶,和依照契約讓他能夠盡情花費的權利,都在說明寵奴的存在意義:老子負擔的起。

而在盧安斯的圈子中,沒有任何商人負擔的起安瑟這等貨色。他們都在談論他的姿態。我願意花大錢寵愛他前提要有很多錢而且是能夠用錢砸死人的那種因為安瑟現在是盧安斯的寵奴

安瑟喜愛這種注目同時他也喜歡禮物;喜歡絲綢、貂皮大衣和柔順的天鵝絨貼著肌膚的感覺;喜歡自己有僕役服侍;喜歡穿戴身上的珠寶既昂貴又獨特。他的耳環鑲了三顆晶瑩的祖母綠寶石、腳踝上銀鍊貴氣逼人,而掛在頸部的首飾更讓人目不轉睛。他把這些配件放在珠寶盒裡珍藏,而盒子同樣也是富翁贈送的禮物之一。外盒上佈滿目不暇給的珍珠。他也把商人之子贈送的橄欖石放進裏頭,不過放在最底層就是。

他開口時會努力掩飾口音,以免他們注意到他的身分卑賤,因為只要幾句謠言一切都會分崩離析。他是來自異國的寵奴,他曾是宮廷貴族才能擁有的寵奴,他先前是陪伴貴族最小兒子的玩伴。他的耳上穿了三個洞。雖然他的頭髮留長,卻剪的風流倜儻。當晚上要服侍盧安斯,那天安瑟會讓身體每吋浸入藥浴中,用熱氣蒸發體內多餘的水分,然後塗上嬌貴的蠟油維持肌膚的彈性和香氣,事前準備總是比較麻煩,因為他要讓盧安斯感覺每一次進入他,宛如安瑟初嚐性事。

現在,他望著站在鏡子前的男孩,他想不到眼前的人曾經在妓院只要幾枚硬幣就能得到,誰知道有些看似無用的東西,竟然能升值成這副德性,更加高貴、迷人,甚至讓人魂牽夢縈,尤其是他的臉上塗上妝彩時更令人遐想。

而他看見同樣的慾望在路爾特勛爵的雙瞳中燃起,一閃即逝但不容忽視。

盧安斯向路爾特勛爵深深的行了一個躬——勛爵的地位遠遠高於他,不難想像晚宴會比過去參加的派對更加貴氣和有趣。

安瑟沒有行禮。他只是望著勛爵,當盧安斯彎身時,他們四目相交。

路爾特勛爵身後,有個深色頭髮的寵奴猶如裝飾品般躺在貴妃椅上,年紀略估十九歲,他的身上盡是七彩繽紛的鑽石。他用無趣的眼神盯著安瑟,他那狹長魅惑的雙眸流露對於安瑟身上的裝扮和衣服嗤之以鼻,但任誰也看得出對方試圖掩飾的嫉妒。

安瑟虛應一個理由退場,然後走到燈火通明的花園。他已經知道問題的答案:誰是這最有錢的人,以及他想要什麼?

他要什麼都沒問題。

「這是盧安斯的寵奴。」路爾特勛爵和相伴的友人介紹。

安瑟發現自己被路爾特勛爵和他的朋友團團圍住,周遭還有零星的貴族嘉賓。

「我從沒有和紅頭髮的做過。」路爾特勛爵說。

「有機會可以試試。」安瑟回應。

愕然猶如雷鳴使眾人不語,畢竟在落雷降下之前,空氣裡總會有躁動不安的氣息。沉默使這些醜陋的勛爵看起來幾分順眼。有誰會願意獻出自己的寵奴去娛樂他人?

「用你來試?」他震驚的問。

沒想過傲慢也能如此美味,當很多人坐等好戲時,此刻的他正在冒犯的邊緣中徘徊。

「你可以讓你的寵物進到表演場裡。我假裝他是你。」

驚喜的笑聲來自一旁未成年的貴族之子。安瑟的目光停在路爾特勛爵身上。他的一舉一動是這裡所有人的焦點,他非常清楚。他們無法預料他會怎麼對待安瑟。未知使他們感到興奮。

「我從沒有在公開場合做過,」安瑟補充。「你是第一位。」

他知道位置在前廳。略過半掩的門可以看見地磚上臨時拼貼的馬賽克圓圈。氛圍曖昧不清,性慾的氣味四處瀰漫,貴族互相咬著耳朵說著下流的幻想。

他的首次表演。

安瑟知道表演場裡在做什麼。寵物互幹。有時他們會假裝爭奪誰上誰下,做攻的人不只要取悅對方,更要勾引那些觀賞的人們,反之,做受的人要假裝喜歡對方的技巧,或假意抗拒然後欣然接受。取決當時的表演氣氛還有揣測現場的人想要看見什麼樣的性事。

他被帶到觀眾的面前,他看見遍地的高級絲綢,聽見手背後根本無法阻擋的耳語。路爾特勛爵在第一排就坐。

他一瞥就知道眾人喜歡他,其一是因為他是初次上台,有些是他的長相,不然就是他方才挑戰路爾特勛爵一事讓人倍感好奇。除此之外,人們也喜歡路爾特勛爵的寵物,那個穿金戴銀、愛生氣的男孩——從歡呼聲和評論——可以見得他是大夥的心頭好。

但話說回來安瑟……安瑟說他從未在眾人面前做過是實話,這點他倒沒說謊。盧安斯喜歡安瑟面朝下的從後面來,但也僅限在臥房裡。而商人之子和他頂多在某次喝醉後在公開場合抓住他的手腕罷了,雖然最後他還是屈服。但在妓院時,打炮至少還有布簾遮擋。

他的心跳緊張的猶如雷響。他知道自己必須先下手為強。他走進表演場,引起四周游移的注意力,然後冷酷的對著鑽石男孩命令。「脫光衣服。」

歡聲雷動——人心開始躁動,鼓掌聲此起彼落。安瑟等著男孩反嗆逼我啊,但男孩有自己的遊戲劇本要走,因為他沒有拒絕,而是迎向安瑟的目光,把手伸向腰際的繫帶並鬆開,上半身撫媚的露出嬌嫩的香肩。

布料緩慢且誘惑的向下滑落,一片片的絲綢成為地上織物,除了鑽石外,所有的衣物都已經褪去。沒有人看著安瑟。

「我不會讓你這騷貨搶走他。」男孩露出可人的神情,用著甜膩的語氣低語不讓第三人聽見。

「來不及了。」安瑟回應。

第一步是硬記的。每個人都知道要怎麼挑起慾望,但又不能顯得太過專業,同時還要恰如其分的展現最令人渴望的姿態。路爾特勛爵的寵物開始嬌喘,泛紅的臉頰,呼吸柔軟的呻吟聲。此時此刻是他最喜歡的時候。因為在場每個人內心只想著要幹他,好讓他發出這樣的聲音。

安瑟的脈搏加速,不是因為寵物的性愛表演,而是他等等要做的下一步。

他將勛爵寵物的臉壓向拋光發亮玫瑰木地板,然後擺好姿勢。

隨後他抬頭看著路爾特勛爵,注視他的雙眼,確定自己擄獲他的全部時,他開口的聲音足以讓在場所有貴族聽見。

「把腿打開,路爾特。」

他感覺到身下的寵物正在掙扎,而他也在不被注意的情況下壓制。當他們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情,人群爆發瘋狂地喊叫以及露出震驚的表情。你可以讓你的寵物進到表演場裡,我假裝他是你。安瑟將寵物的雙腿分開。某處傳來一聲期待。「紅毛,幹他。」

他可以注意路爾特勛爵的臉上出現羞辱和憤怒的神情,但他聽話的打開相同的部位。路爾特勛爵打算買下他——安瑟也計畫讓他在眾人面前出糗。出於同樣的原因,路爾特勛爵也要面對其他喊價的貴族。

「像隻寵物把你老二掏出來。」安瑟下令。

他閉上雙眼進入男孩體內。確實感覺美妙,更重要的是當他張開雙眼時,路爾特勛爵依舊盯著他,但這次多了幾分渴望和衝動。

他故意讓爽快化作字句從喉嚨發出。但也保持著應有的情調。「對……很緊…在用力一點,」他刻意讓自己沉浸在性愛中,難道這就是男人幹他時的感覺嗎?難怪他們願意付那麼多錢。「爽不爽?像他一樣。」

他引起群眾的熱烈,雖然羞恥卻大受歡迎。他可以感覺到所有人們的喜愛,假裝操路爾特勛爵,這種以下犯上的慾望,毫無遮掩的暴露在每個人眼裡。

安瑟伸手——將男孩翻身——然後抽出自己的性器射滿男孩整張臉,液體濃稠的讓他的眼睫毛黏在一塊。

室內爆發前所未有的喊叫,全是他的名字夾帶滿載的激動和興奮。他可以聽見四面八方傳來的喝采,而在鼓譟的人群中有人大喊路爾特勛爵。

高潮讓他身體發抖,他不得不忽視他射出時顫抖的雙腳。「他爽不爽?」不知何處傳來問句。

安瑟給了路爾特勛爵一眼,後者維持單調的表情回應。「爽死了。」

路爾特勛爵的回應猶如他獲勝般的號角響起。

 

當然,安瑟和盧安斯的合約還有六個月。購買者需要盧安斯和安瑟兩人同意才能買斷。後者只要誰出價高都沒問題——老天,他已經等不及了——前者不過是位商人。無法拒絕勛爵。

在場外,安瑟簡直是被絲綢裹住的大型貨物。被帶到台上之前,他敏感的肌膚可以感覺到即將前來的風雨,一場激烈的競價在他身後如火如荼的展開。

在前廳的他閉上雙眼,呼吸並露出一貫的笑容,踏出步伐前已經察覺到盧安斯來到身後。

「恭喜。」盧安斯苦澀說著,也許他被自己的寵物反將一軍,但這交易實際上對他來說也是勝利。「你已經達成目標了。」

「誰出價最高?路爾特?還是他某位對手?」

「都不是,」盧安斯說。「得標者是伯仁格勛爵。」

伯仁格?」安瑟疑惑。他沒聽過這名字,他自以為已經認識這區每個權貴人士。「我不認識他。」他回憶今晚見過的人,思考那些觀眾中誰是伯仁格勛爵?

爾後他聽見付出的金額,讓他的雙眼頓時瞪大。他和一位貴族簽下一年的合約,收取的高額費用成為每個人聊天時的熱門話題……

「他給你一個星期時間整頓,讓你把先前的買賣處理乾淨。」盧安斯說。

「不用,立刻送我到他房間,」安瑟回絕。「今晚就去。」

 

晦暗的燈光下,他穿越三個廳堂,然後停在一扇巨大的木門前,和一位名叫帕森斯的老僕役等待。

他可以感覺到成功的火花在他胸口亮起,這種期待激起安瑟平息的脈搏,使他心跳如鐳。恰似他終於成為勝利組。在表演場裡的戲碼讓他登上人生的高處。他終於要見到他的新主人,而他會用自己所有技巧讓新主人爽的流連忘返。

他只稍微清潔了一下身上的汗水,在表演場裡脫下的絲綢他留下,安瑟稍微鬆開繫帶,臉上的妝彩暈開,而嘴唇和睫毛上的彩繪似乎也塗得太厚了些。

大門敞開,這是他首次見到伯仁格。

目測伯仁格大概三十歲,他的衣著嚴謹,有著非常強烈的人格特質。烏黑的雙瞳從一堆文件瞥看了安瑟一眼。他的鬍子刮得很乾淨,黑髮相當俐落是現在流行的風格。他的表情嚴肅,甚至有幾分嚴厲,他專心的模樣讓人難以忘卻。

室內又小又窄,裡面有張可以躺下的沙發和一張由胡桃木製成的桌子而經過歲月流逝老舊的猶如核桃表面的桌腳。桌面上散亂的紙張,被澄黃的三盞燈光照亮,儼然是他眼中的重點。

安瑟站在門邊讓光線為他說話,絲綢曖昧的露出白皙的肌膚,但又不會顯得色情放蕩。他知道自己的長相優勢,身體誘人的曲線,橄欖綠的雙瞳在厚重的眼影下望著眼前的男人,他的乳頭上還有些粉色的彩蠟留著。

「所以你在表演場看到我,決定要得到我。」安瑟開口。

伯仁格抬頭回應。「沒有,我討厭表演場。」這句話聽來不像謊言。「帕森斯,給我外套。」

「單純是因為我。」安瑟結論。

「十六歲。」

伯仁格保持嚴肅說著。

「二十歲。」安瑟據實以告,真相令人心煩,他必須努力工作維持緊實才能換取顧客的沉默。他似乎聽到些許的嘆氣聲但稍縱即逝,而他額頭上皺起的眉案撫平。

「盧安斯是你第一個主人?」

「不是。我——之前還有一個。是商人的孩子。但合約只有三個星期,」他赫然覺得似乎說錯話了,對吧?和商人之子有過合約聽來一點也不性感。他嘗試奪回主權。「你呢?」安瑟用甜蜜的語氣問說。「現在你有了我,想要和我做些什麼事情嗎?」

「我之後要去菈德霍,」伯仁格起身走到他身旁,他該不會——要離開吧?「帕森斯會幫助你在這安頓好。大概這兩個星期中的某天。晚安。」

語畢,伯仁格走出門外。門扉敞開的樣子和安瑟此刻的嘴巴一樣,因為他目瞪口呆的沒想過今晚只有帕森斯陪他,而稍後只有他一人度過漫漫長夜。

 

2

 

安瑟立刻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伯仁格是個嚴格的人;他的衣服嚴謹;他的僕役嚴肅;他的住所莊嚴。安瑟毋需帕森斯耳提面命,從見到他那刻起他就知道了。圖書室裡的書記載著像是伊薩格拉斯和一堆無聊的歷史人物紀傳,而這專門飼養各種讓人煩悶的馬隻,培養馬兒剛好也是伯仁格的事業之一。

伯仁格的房間同樣單調,可以看得出物品的昂貴但卻不奢華,他的衣服放眼望去全是無趣的黑色,用意在於不要吸引他人的目光。

可想而知當晚伯仁格沒有回應勾人的言語或是淫蕩的暗示,而安瑟可是從表演場裡獲得讚賞的寵奴,那時身上還有妝點的珠飾以及炫目的彩蠟。安瑟也看到他有六件同樣剪裁的褐色大衣。

安瑟意外開始享受這種生活。帕森斯是很健談的人:伯仁格喜歡的餐點內容,適量的肉片和麵包即可、伯仁格的馬匹是他生活關注的重點,而他最喜歡的戰馬是安達盧西亞馬;伯仁格最重視的就是一個人的忠誠度。

他要求守衛當主人返家時要立刻和他說,所以伯仁格回家時安瑟是第一個收到消息的人。安瑟迅速的沖洗掉臉上的妝容並換上普通的服飾。

確定無懈可擊後,他刻意坐在靠近伯仁格房間附近廳室的椅子上,然後等待,身旁的爐火搖曳著,燈光在他身旁照亮放在大腿上的書,這本書是從伯仁格藏書中隨便拿的一本書。

他身穿寬鬆的襯衣,俐落的白色亞麻上衣搭配素色的長褲,他刻意用領帶把自己紅髮紮成隨意順手綁的馬尾,當腳步聲傳進耳際時他抬頭,然後趕緊起身同時闔上根本沒在看的書。他假裝意外的被對方打擾。

「老天,」安瑟驚呼。「抱歉,我——你嚇到我了。」

「沒事。你繼續。我今天剛好比較早。」

伯仁格的腳步沒有繼續移動,而他用截然不同的眼神打量安瑟,上鉤了。

「你是……喔,我沒有認出你,」伯仁格說。「因為——」

「喔喔,你是說髮型嗎?」他用手摸著馬尾。「我以為你會晚點回來。我可以進去打扮一下在出來——」

「不用,你看起來很帥。」伯仁格搖頭。「隨興就好,只要不是活動場合,你想穿什麼都可以。」

「謝謝主人。」安瑟應道。

伯仁格向他邁進一步。「你在讀伊薩格拉斯嗎?」伯仁格看著放在一旁的書本,上面有閱讀的痕跡,他神情驚訝的看向安瑟。「你覺得如何?」

我沒有見過白色的懸崖,但我認為親眼所見的話一定很美。」

伯仁格的眼角消去幾分嚴肅,安瑟趕緊上前圓謊。「老天,我不該打擾你那麼久的時間,讓我幫你——」他從伯仁格手中接過脫下的外套。「你用餐了嗎?我可以請廚房做一些點心。」

實際上他先斬後奏,廚房早就準備好他要求的食物,他沒有給伯仁格準備任何華麗或製作繁雜的伙食,因為他偏好:熱氣騰騰剛出爐的新鮮麵包、一點奶油和幾塊肉片,然後一杯當地直送的蘋果酒。

「留下來和我一起用餐。」伯仁格說。安瑟表現的和商人之子一樣高雅,緩慢且優雅的進食,然後談論目前的市場行情不帶一絲諷刺或揣測,爾後他們談論伊薩格拉斯。安瑟之前有耳聞他人談及對於伊薩格拉斯這位歷史人物的想法,所以他知道可以說些什麼。當他無言以對的時候,他知道當下可以望著伯仁格的雙瞳向他提問。

但他卻站起身告訴伯仁格他該休息了。伯仁格笑著同意他的建議,然後允諾下次他們還會有同樣的對話。他為自己的疲倦道歉並由衷地感到遺憾。伯仁格先行離去。

隔日安瑟前去馬廄,進去後迎接他的是動物特有的噁心氣味以及馬兒惱人的嘶鳴聲。他盡力忽略腦中渴望離開此地的念頭,並且強迫自己靠近灰色斑點的安達盧西亞馬。當馬鼻對著他的胸口呼出大大的熱氣時,他的冷汗直流,但還是強迫自己伸出手撫摸馬兒的脖子。

放上去不到幾秒,熟悉的聲音突然冒出。「她是不是很美。」

「她簡直完美。」他可以感覺伯仁格離他只有咫尺。

「你會騎馬嗎?」

「不會。應該說,我想學但一直沒機會。」

伯仁格也親暱的靠向馬匹。「我可以教你。」

「真的?太好了。」安瑟回應。

 

隔日起床時,他身上每塊部位都在怒吼著痠痛。歷經幾個小時的騎馬練習,幾乎讓他大腿每塊肌肉都陷入無法擺脫的痛苦,當他的雙腳觸碰地面時,似乎詛咒為何安瑟要使用兩腳站立,但他強迫自己離開房門時維持笑容,並且保持一貫的優雅下樓用餐。不過只要他每次站起或是坐下時,他仍不禁閉眼等待痛楚消失。

「還在暈嗎?」伯仁格問。

「有點。」他笑著應答。他感覺自己的鼻孔全是馬騷味,但他還是忽略。

僕役一一端出早餐的菜餚,提供各種選擇給他們。縱使安瑟想要蛋糕但他還是拿了麵包。伯仁格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安瑟用膳。

「我很開心你願意學怎麼騎馬。」

「我聽說有些寵奴會陪伴主人狩獵。」安瑟說。

「你需要能夠駕馭的戰馬。我認為有匹母馬也許可以,那隻棗紅色的馬。假使你和她成為夥伴會讓我很開心。」伯仁格說,隨後他詢問。「這是什麼?」

「你的第一個禮物,」安瑟露出迷人的笑容,掩藏自己勝利的情緒。「主人。」

 

幾周後在圖書室中,伯仁格談論目前的政治局面。當伯仁格說到一個段落時,安瑟會假意點頭回應,表示自己有在聆聽——吧~吧~吧~王子,吧~吧吧~吧~和阿奇洛斯結盟——然後室內霎時沉默,安瑟在他停頓的時候用真誠的雙瞳望著伯仁格。

「你想要效忠王子,」安瑟回應。「但是你擔心謠言的真實性。」

伯仁格驚訝地回看他。

「畢竟,到頭來每個人不是都在追尋一個的忠誠的對象嗎?」安瑟輕柔的結語。

大概幾分鐘只有壁爐中火焰燃燒木柴的聲響外,伯仁格的褐色雙瞳柔情的凝視對面的男人。

「這也是你在追尋的嗎?」伯仁格反問。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是,」安瑟說。「直到我遇見了你。」情愫正在兩人之間鼓譟,終於,等了那麼久終於開始使出拿手絕活,也是時候了。兩人在晦暗的火光下越靠越近,安瑟的手搭上伯仁格的脖子,而他吻向他的唇——

「安瑟——停下來。」

方才的曖昧消失的無影無蹤,尷尬在兩人對看中來回遞送。哪裡出錯了?他知道伯仁格動情了。他相信自己沒有看走眼。

無奈和羞赧在沉默中更是無限放大。

「也許你以為需要做些什麼,」伯仁格打破寂靜開口,但他卻不願正眼對他。「在我把你從表演場你贖身後,但我——」

當下對於他突然喊停安瑟不明所以。霎時,他理解對方的抗拒和回絕的原因。「我們不用扮演表演場裡的角色,」安瑟急促地說著,對於發現問題根源使他鬆了一口氣。他趕緊向伯仁格保證那次只不過是場表演而已。「我不是一定要做進攻的人。」

他等待伯仁格理解,但似乎伯仁格還在狀況外。

「你可以幹我,」安瑟解釋。伯仁格的雙眼突然張大。難道他說得太直接了嗎?「我會那樣做是因為我很擅長。」這句話一樣沒什麼幫助。「我想說的是我想要你。」好多了。他向前一步進入他的私人領域。「如同你渴望我一樣強烈。」

「安瑟,你不用——」

「我你幹我。」

「那不是想的。」

「那你想要什麼?」安瑟無奈問說。

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安瑟內心發起警報,對於自己沒有掩飾的反應感到震驚,因為他的惱怒、不滿和厭煩有史以來表露無遺。

尤其是他這段時間還細心經營的形象,只為了勾引眼前這位嚴肅的男子,而他根本可以說是在對牛彈琴。

他回憶起前幾日的騎馬夢魘、單調乏味的雜糧、無趣的伊薩格拉斯傳記和伯仁格推薦的各式書籍,那些無聊的書他還得假裝讀得津津有味。他發現自己雙手叉腰,怒氣沖沖地瞪著伯仁格。而伯仁格也同樣地看著他。

「六周後,」伯仁格開口。「我要進宮。作為一位單身貴族,我需要一隻寵奴和我一同參加晚宴。你會在這純粹是為了維持禮節。我不希望我們會有過多的關係。實際上,我喜歡私底下的你——當只有你和我——」

宮廷?」安瑟瞬時像朵太陽花,雙眼閃閃發亮,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在腦中瘋狂地打轉。他幾乎沒有聽到後續的字句。「你要帶我進宮?」

「是的。」

「雅雷斯的皇家宮廷。」

「對。」

隨後,安瑟古靈精怪的想著首都的模樣:時尚的中心、娛樂的聖地,到哪都是維爾貴族。而他想起現在誰擁有他。

「很好,那我需要很多珠寶。」安瑟說,他的不滿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知道你喜歡穿著單調衣服的人,但我總不能穿著棉麻襯衫入宮,那樣反而會丟了你的臉。」

伯仁格再次打量起安瑟,不過這次帶著不同的態度去審視眼前的男孩。

安瑟驕傲的抬高頷首。「怎樣?我打算在宮廷好好展現我的專業。我對於我的外貌很有把握。你還沒有完全認識我。」

「是不是直到現在我都還沒有真正的了解你。」伯仁格換上不同的態度和目光凝視著男孩。「你還喜歡馬嗎?」

「沒有很愛。」安瑟回應。

「懂了。」伯仁格說。

 

隔天早晨,安瑟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丟掉衣櫥裡的棉衣和皮帶,換上他喜歡的高雅服飾後,下樓享用符合他味蕾的早餐:精緻的絲綢親吻著他柔嫩的肌膚,感覺除了舒適外還有愜意,他的頭髮長而凌亂的散在肩膀上。

伯仁格沒有說懂了,但當他在桌子的一邊看著全新的安瑟時,眼神暗了幾分。

安瑟不再畏首畏尾,無視伯仁格喜歡的輕食雜糧,而是拿起做工複雜的水果餡餅,大口咬下。竟然假裝無用,那就不用勉強自己喜歡馬兒和詩歌,他絕不會再浪費任何一秒在那些無聊的東西身上。因為他即將進入宮廷——宮廷餒!那裡可是整個國家的經濟命脈,而他到哪都會遇見富有的維爾貴族。

「我為你選的馬兒送來了,」伯仁格說。「牠是隻名叫紅寶石的母馬。希望你會喜歡牠。」

「我比較喜歡真的紅寶石。」安瑟回應。

「懂了。」伯仁格說。

當珠寶匠來訪時,伯仁格只是交代對方一句:「拿出妳最貴的配件給他挑選就好。」

安瑟也不再試圖討好伯仁格的歡心,並開始享用他應得的榮華富貴。他讓伯仁格買給他最奢華的服飾和珠寶,並且全心全力的將精力投注在宮廷的初登場,也使帕森斯對於目前最新的潮流感到不知所措。

伯仁格依舊嚴肅的讓人感到乏味,但伯仁格沒有其餘戀人這點讓安瑟還是有好處。因為安瑟是伯仁格唯一的寵奴,所以他無須耗費心力去競爭。伯仁格整晚都在閱讀,然後讀累了自己回房休息。或許伯仁格比較偏好女性。安瑟懷疑他是否和那名喜歡看著他頭髮半掩的盧安斯一樣,妄想他臉朝下的恰似渴望他的寵幸。寵奴們很懂如何拿捏,妓院裡也時常發生。但也有些人和伯仁格一樣,潔身自愛而不是百人斬。

看似毫無盡頭的路程讓人疲倦,安瑟一路上經過一個又一個村莊,至始至終伯仁格堅持守在一旁陪伴他。他的領地上每位平民對於伯仁格勛爵都有一個回憶:伯仁格記得他們每位孩子的名字;伯仁格和他們一同熬夜,直到小駒誕生;伯仁格在他們需要機具時,自掏腰包,幫助他們熬過收成。而伯仁格之所以沒有情人,也許是光記得每個人的名字和事情就已經讓他分身乏術,以至於無法經營感情生活。

「宮廷,」伯仁格在出發的前兩天繼續提醒。「是不一樣的世界,那裡的娛樂生活可以非常——混亂——」

「我以前做過寵奴互幹,」安瑟說。「我就是寵奴之一,記得嗎?如果你怕造成你人生的陰影,我會幫你遮住你的眼睛。」

「不,我要說的是宮廷的政權跌宕難料,」伯仁格搖頭。「尤其是國王駕崩,攝政王的勢力如火如荼的——」

「你想太多了。」安瑟回答。

 

3

 

他還記得自己首次進到盧安斯的廳堂,那時的富麗堂皇令他全身顫抖不已,畢竟他生平從未看過佔地如此遼闊的客廳。

宮廷和安瑟設想的差不多,甚至超過他猜測的模樣。他從伯仁格的馬車上下車,抬頭望著映入眼簾的建築物。高聳的炮台有著潔白的牆身和金亮的屋簷,只要陽光照射恰似屋頂自身在散發光芒般耀眼,猶如一張飄揚的旗幟在雅雷斯隨風擺動。牆面有精心雕刻的人像,住家的窗沿櫛比鱗次,一層層的階梯引導所有人進入城鎮的樞紐地帶。

宮廷的僕役前來迎接時更是讓他激動不已,他們行經擺設高雅的大廳,踏上寬闊的大理石台階,終於抵達他們入住的寢室,兩位僕役各站一邊拉開雙扇門。

伯仁格的宮廷寢室光彩炫目,房間相連,牆壁上盡是鬼斧神工的藝術裝飾,甚至連天花板也有大師的傑作,藍色與金色交織磁磚地板顯得典雅愜意,裏頭還有第二扇門,鍍金的門身上描述著獵人的故事。

安瑟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甚至到了不知所措的地步。僕役併行陪同他的腳步,打開行李協助他們擺放這趟旅行攜帶的物品。他從這間寢室跑到另外一間,讚嘆每處的設計和裝飾。伯仁格指著他方才出來的寢室。「那是你的房間。」

「我的?!」安瑟回應,他興高采烈的跳進柔軟舒適的床鋪,感受層層絲綢親吻肌膚的美好,他心想這才是他該過的生活。當他樂的在寢室裡跑來跑去時,他注意到伯仁格看著自己。

「為什麼?」安瑟詢問。

「你喜歡奢華。」伯仁格回答。

「我同意你說的。」安瑟高興的認同。

他讓僕役並要求他們小心地為自己著裝,透光的絲綢、閃耀的珠寶和臉上發亮的妝彩。安瑟在前往大廳的走廊上,看見自己和伯仁格的倒影。他們看上去很明顯一主一奴:嚴肅的伯仁格,莊嚴且冷酷地展示自己的寵奴。

大廳裡全是宮廷朝臣,尤其多數人擠在王座附近。伯仁格不過是攝政王的眾多賓客之一,儘管他是赫赫有名的嘉賓也要等待晉見。安瑟自豪地感受到室內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俊美的外貌為他打下最好的優勢。他很快的注意到和他同樣身分的寵奴對他竊竊私語的模樣,他們嫉妒的神情更讓安瑟喜不自勝。

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的比在伯仁格身上的還多,而大廳裡其他的寵奴沒有獲得其餘的注意。安瑟可以聽見耳語:那位寵奴是何方神聖?好奇他是怎麼讓伯仁格爽快?

攝政王圍著雪白的貂皮圍巾,身穿皇室才有的蠶絲衣料坐在王位上,而——身為寵奴——安瑟遵循禮節,低頭看著地板。伯仁格屈身靠近,低語了幾句話,安瑟向後站一步,除非主人介紹否則要維持一段距離,果不其然伯仁格介紹了他是誰。伯仁格跪在王位面前,王子站在攝政王的左側,看上去是名穿著便衣的冷酷青年。

晉見結束後,他們隨後離去,安瑟的心臟緊張地跳的七上八下。他差點沒聽見伯仁格提醒他該移動的聲音。「今晚,會有晚宴和一些娛樂表演。沒意外的話只會有我和你,不過可能——」

「你是怕我害羞嗎?」

安瑟身出細白修長的手指,勾住伯仁格胸前的被肌肉撐起的綴條使他向前靠近他。周圍十幾雙好奇的眼神大膽的看向他們。安瑟將胳膊放上伯仁格厚實的肩膀上,在耳際旁親暱的說著悄悄話。「我會讓宮廷裡的每個人渴望變成你。」

讓他們的慾念行動競標我。和伯仁格在一塊,安瑟只需要花費一半心思在他的主人上,其餘的心力用在喝酒、服飾和娛樂上,而他也可以察覺人們目不轉睛的注視是多麼赤裸裸。

歐杉勛爵前來自介,低頭鞠躬後牽起安瑟的手。「我注意到伯仁格被你征服。」德威羅伊勛爵略過桌面大膽地望著他,直接無視身旁爭取注意的寵奴;柆羅林勛爵直問,有人謠傳你和路爾特勛爵的事情,那是真的嗎?

「無論你聽到什麼,」安瑟說。「實際體驗感覺會更好。」

「伯仁格真是幸運,」柆羅林勛爵笑道。「當你們的合約到期時知會我一聲。我會出價。」

這場交際上,安瑟應付的如魚得水。面對德威羅伊勛爵,他的笑靨與他的身分恰如其分,不時的應和使他對於伯仁格的貿易主張感到滿意。安瑟留意到德威羅伊勛爵穿著時髦的夾克,打扮的非常時尚。嬡葛夫人對於伯仁格的馬兒生意有幾分興趣,安瑟也陪笑的說著騎馬的心得,這段對話讓夫人感覺到自己受到重視。當人們的話題逐漸轉移到王子身上,談話的內容不外乎是和阿奇洛斯的結盟,大夥兒面露不安,於是安瑟介入人群說了幾個關於阿奇洛斯床第的笑話,輕鬆的轉移了餐桌旁低沉的情緒。甚至伯仁格聞聲也因此笑了出來。

「伯仁格,你真是黑瓶子裝醬油,你的寵奴是這裡最識相與最好看的一個。」德威羅伊勛爵讚賞。

「我表現如何?」安瑟問,他們回到寢室時他雀躍的頭昏腦脹。伯仁格微笑,下一刻他從茶几的抽屜裡拿出一綑物品,奶油色布料包裹的東西落在安瑟的手中。

「給你的,」伯仁格說,安瑟笨拙的差點漏接丟來的物品。安瑟拉開絲帶,看見祖母綠寶石的項鍊時,驚訝的倒吸了一口氣。「你值得更多更好的。」伯仁格補充。

手裡的項鍊美的刺眼,切割清晰的刀工,深綠色的幾何石面展示了寶石的純淨,無論從哪個角度審視,都閃閃發亮,他今日看見的數個寵奴身上穿著符合他們價值的配件,他了解到只有自己有資格駕馭這件珠寶。

「我很喜歡。」安瑟臉上洋溢的笑容,化作字句讓伯仁格看著他時不禁露出微笑。「我愛死了,」安瑟說。「我現在就可以立刻和你打一炮,而且不用假裝我很高興來哄你。」

他的微笑剎那間消失。

「過獎了。」伯仁格恢復過往冷淡的語調。

「那還用說,跟你在一塊,我只要——」

「嗯哼,那還用說。」伯仁格重複。

 

早晨,他和伯仁格一同出現所有場合,畢竟那是他的職責。伯仁格勛爵穿著整齊,挑選不會過於花俏的服飾,將衣襬扎進褲子裡,然後用剩餘的時間整理一下頭髮。安瑟覺得無論身上的配件多少,永遠都不夠襯托出他的特色,伯仁格拒絕為自身增加珠寶點綴或嘗試其餘比較大膽的顏色衣物。隔天,甚至穿上他平時會穿的褐色大衣。

「換成藍色或紅色那件會比較好,」第三天,晨曦的照耀讓安瑟注意到伯仁格深邃的五官輪廓,挺拔的肩膀後背,他的眼神也流露幾分和藹。他的腰身結實,安瑟曾環抱過,他的體格因為騎馬而結實精瘦。「讓我幫你挑選要穿的衣服。」

聞畢,伯仁格感到有趣。「你討厭我的大衣?」

「我的品味比你好太多,誰都看的出來。」安瑟回答。

「誰都看的出來,嗯哼。」伯仁格說。

最終他沒有讓安瑟幫他選衣。他們一同參加當日的晚宴。他們之間已經有了一種默契,安瑟挑選令人垂涎的美食,然後剩餘那些簡易平淡的食物則留給伯仁格。

用餐後伯仁格和其他土地領主討論一連串乏味的公事,然後一眨眼間就被莫名冒出的會議帶走,而安瑟會趁著這段空閒去觀賞寵奴表演,這是他在宮中最喜歡的消遣,其次是和仰慕他的人一同在花園和大廳裡散步。

「真不敢相信你沒去看暗香花園?你的好奇心在哪?快來——」

「安瑟,我不認為我想——」

「那些花朵簡直就是從你喜歡的無聊詩歌中會描述的景象。」安瑟驕傲的敘述。他站在雪白的花海面前。

伯仁格不發一語。鮮花盛開的夜晚,芬芳在微風中獨自飄散,空氣中的花香細微但不刺鼻。這次他細看眼前的花景,過了一會兒他向前伸手輕撫花瓣。

「你沒說錯,」伯仁格說。「這些花確實很美,也很獨特。在詩裡,情人只要一朵花就能述說心中的感情。」

「這禮物太糟了吧。我還寧願送我珠寶,」安瑟不同意的說,皺起鼻頭。「不然衣服也好,甚至送匹馬都比較好。」

 

由於伯仁格希望不要有閒雜人等打擾,所以安瑟在他們的寢室裡舉辦了一場小宴會,受邀的客人只有和伯仁格比較熟的朋友,同時在僅限的能力中請來音樂表演和詩詞朗誦的節目。當然,安瑟沒有忘記自己還在等下個富豪上鉤,但他同時也享受伯仁格的生活。他告訴自己等到他膩了在挑選自己的仰慕者也不遲。

某夜,他看到伯仁格站在陽台,他也走到他身旁,一同眺望燈火闌珊的夜景。

「你真的很喜歡這,對吧。」伯仁格說。「為什麼?」

「因為——這一切。」安瑟道。「時尚的尖端在這、富貴人士聚集在這。在這的你很重要,不是在一座小村莊當個無法影響社會的小領主。我喜歡——」

感覺自己屬於這;感覺像他的主人一樣屬於這個世界;感覺像是男人擁有權力一樣;感覺像是其他人渴望得到他之前拿得出鉅款。感覺自己比伯仁格手裡杯中的酒水還要來的重要。恰似他不可或缺。

「也許我該試著換位思考。」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伯仁格說。「你是我在這唯一能不用假裝的人。」

 

另一方面,安瑟其實對伯仁格有很大的用處,以身為寵奴而言。幾天後的晚宴,當德威羅伊勛爵現身在擁擠的大廳時,安瑟發覺伯仁格的眼神隨著他移動,直到伯仁格看見坐在不遠處的攝政王,深鎖眉頭。

「怎麼了?」安瑟詢問。

他低聲,手輕輕地抓住伯仁格的手臂,不著痕跡的向其他勛爵和寵奴保持距離,安瑟趁機從德威羅伊勛爵的寵奴手中搶走一份甜點。「你的寵奴也太不懂享受了吧!」安瑟說。這句話勾起德威羅伊勛爵的興致,也一併讓他的寵奴惱怒的瞪視他,藍衣服寵奴的情緒控管真差。

片刻後伯仁格回應。「我想和議員私下聊聊,但我還找不到機會。」

伯仁格仍注視大廳遠處的白髮男子。語畢,才默默地轉頭看著安瑟。

「我可以幫你。」安瑟說。

伯仁格抬高一邊眉案,懷疑的打量他。

「我可以讓所有人把注意力聚集在我這。」

伯仁格做出安瑟熟悉皺眉神情。「安瑟,我說過我不想——」

話尚未說完安瑟已經開始動作,拿起大廳裡裝飾的短桿之一。解開纏住的繩索,開始轉動手中的棍子。

「喔,難道你還會雜耍?」德威羅伊勛爵問。

「你想知道嗎?」安瑟說。然後把短桿拋給德威羅伊勛爵,後者一手輕易的接住。

兩人開始引起周遭的注意力。「我敢說這裡有很多人想知道你會做的有哪些。」德威羅伊勛爵回應。

「你可以先脫掉大衣。」安瑟說。

轉頭,安瑟看見伯仁格悄悄移動,兩人暗中確認後,後者融入了人群中。德威羅伊勛爵大笑,同時命令寵奴脫下自己的外套給他。安瑟感覺此刻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恰似春陽般暖和。

「你還會需要這件衣服嗎?」安瑟問道。

「我猜不會。」

聞畢,安瑟用力的將手中的大衣從中撕開。這項舉動讓在場幾人倒抽一口氣。德威羅伊勛爵再次哈哈大笑。「我希望你要做的不只這樣。」他說。

「短桿丟回來。」安瑟說。

現在,人群包圍他們。安瑟單手接住短桿。他熟練的將破衣分別纏繞短桿的兩端。他退一步分別讓衣綑被燈油浸濕,確定可以後安瑟迅速的點起火焰。

當火舌燃起也帶起群眾的驚歡聲浪,安瑟高高舉起點火的短桿,看去酷似在空中奔馳的馬車,輪子正被熊熊烈火燒著。

伯仁格轉頭,看見被火焰照亮的人群,他們的表情因為他的舉動而目瞪口呆。安瑟轉頭,看見伯仁格穿越人群道大廳的一端,終於和賀羅德議員說上話。他知道此刻的他是什麼模樣:紅的猶如火炬般。

眼前的即興表演和他以前學的大同小異,不過以前是拿比這還要長的木棍。這是首次用短桿表演,不同的材質起初讓他不好控制,但大衣的重量稍微平衡些。他知道木棍隨著火焰越燒越短會引發什麼危險:瞬時蔓延的火災,而他的衣服可能被星火燒破,更不用說他的秀髮。

內心湧起的激動、興奮和情緒撫平了不安。他現在引起全部人的注意。他舉高旋轉手中燃燒的短桿,這很容易,恰似回到無憂無慮的孩提時代,回到尚未入行之前,回到過去沒沒無聞的他,直到安瑟覺得爭取的時間已經夠了。你們可得付我錢這可是我首次表演

但這場即興表演用不著那麼久的時間。目的達成後安瑟隨即把火棍熄滅。安瑟舉起燒的焦黑的一端,指著德威羅伊勛爵做出挑釁的表情。

「你的大衣燒完了,」安瑟說。「接下來換你的褲子試試看,如何?」

大笑、掌聲和驚呼此起彼落。「脫給他,德威羅伊勛爵!」有人大喊,引起更多歡笑。

「十八般武藝,是吧。」有人說道,安瑟轉身看向誰是開口的人。

眼前的男孩不僅可愛也很年輕,有著水汪汪的青藍雙瞳和棕褐色捲髮。安瑟認識他。每個人都知道他是誰:宮廷裡最有名聲的寵奴。這幾天尼凱絲從沒和他說上一句話,就算現在他搭話也是一臉的不情願。

安瑟抬頭發現大廳的另一側,攝政王的望著他們。

「帕特拉斯的使節團下周蒞臨。」尼凱絲說。「火舞會是非常好的表演節目。攝政王非常滿意你的才藝,希望到時你的表演也能同樣出色。這是我要給予的信息。」

「這是我的榮幸。」安瑟回應。

「畢竟你喜歡玩火。註一 」尼凱絲結尾。

當伯仁格說完話後回來,安瑟的心跳仍舊如鐳般作響,他的脈搏還在震驚和激動之間的跳躍。他勾住伯仁格脖子。「你有看到嗎?我超厲害!」

伯仁格抓住短暫的親暱機會,趁機低語。「今晚你幫了我很多。」

「我告訴過你我可以吸引到全部人的注意力。」

甚至是攝政王。

 

謠言開始傳開。

惡意的漩渦開始糾纏著他——安瑟是見錢眼開的人,他出身來自低賤的妓院;只要合理的價格,安瑟可以做任何對方要求的髒事;安瑟表裡不一,而他的過去更充滿危險。

安瑟對此非常開心,造謠表示他成功了。因為不是所有宮廷的人都能接受一個新來的寵奴成為皇室的表演者。

吃飽喝足後,杯觥交錯的光影下,宮廷的人們開始放縱自己的言行。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帶著自己的寵奴,室內瀰漫著一股酒池肉林的氛圍。上流人士交談、竊笑、打鬧和臆測,尤其身旁的寵奴打量廳內的每號人物,尋找任何一位可以攻擊的對象。安瑟向來對於成為焦點樂此不疲,但多虧了伯仁格,他們找到新的下手目標。

「聽說伯仁格愛好女色,剛剛他離開大廳,就是去——」

「吻我。」當伯仁格坐下後安瑟要求,他一邊的膝蓋貴在柔軟的軟墊上一邊則是跪在他的兩腿之間,雙手親密的勾住伯仁格的脖子。

「什麼?」伯仁格反問。

「親我嘴上。」安瑟指示。

「人們又在閒話什麼了?」伯仁格過一會兒問說。

安瑟雖然不發一語但他雙頰的紅暈卻莫名的發燙,他無法阻止自然的生理情緒。他沒有回答,伯仁格仍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馬跡。

伯仁格不停轉頭,瞟看了一旁交頭接耳的人群,他們一對上眼就做出嘲弄的鬼臉。他領悟了意義於是傾身吻了安瑟。

伯仁格的手放在他的腰際上,安瑟感覺到對方只是輕輕壓著他的唇片。伯仁格退開之前,大概持續一、兩秒左右。安瑟的眼角可以留意到人群們注視他們的眼神,低語說著憑空冒出的八卦,以及等會兒就出現的可笑謠言,如同以王子為核心的不實故事。

「大家都在看,吻認真點,假裝你很想要我。」安瑟低聲。

伯仁格做出他不能再熟的皺眉神情。安瑟不免惱怒,我知道你不想但好歹裝一下沒那麼難吧?難道假裝真的很難嗎?無論何時安瑟都在演戲。他知道伯仁格是很注重名聲的人。但安瑟這樣說反而會激怒他,伯仁格可能會說些蠢話,像是他的名譽和安瑟的身分是兩碼子事。

「如果其他人認為我無法勾起你的慾望,那我就會貶值了。」安瑟說明。

他們四眼交流著沉默。隨後,伯仁格用力的抱緊安瑟的腰身,然後深吻了他。

嚐到伯仁格的舌頭讓他感到驚訝。縱使安瑟是索吻的人,他也沒預料到會得到一個真正的親吻,而這也讓他一時感到不知所措。畢竟伯仁格通常放不開。抑或安瑟距離上次親人已經很久,使他對於親吻這個舉動感到陌生。他沒有感覺厭惡,相反的,他享受的同時也回吻起伯仁格。

伯仁格退開後,安瑟一鼓作氣的坐在他的大腿上,低頭凝視著他。安瑟仍在把平時認識的伯仁格和眼前的男人去做一個比較,凡事都嚴肅、認真的他,喜愛閱讀勝過說話的男人。他的嘴唇怎麼會因為親吻伯仁格而發麻,這太詭異了。

「安瑟——」伯仁格開口。

「假裝是認真的。」安瑟打斷,再次親吻他。

安瑟很會接吻。他知道要怎麼做才會讓人感受到情慾,他知道要怎麼展示才能使人感到興奮。他簡直是接吻大師,假裝、演戲和技巧都難不倒他,安瑟可以的移動身子確保每個人都能看到他們的熱情和交流。

「天哪。」他說,顫抖的音色流露出滿溢的情慾,恰巧也是他此刻應該發出的聲音。

「伯仁格……」

兩人吻的更深。安瑟閉上眼,用膝蓋想也知道伯仁格的遐想中,他正在和一位穿著便衣的鄰家男孩擁吻。如果他們想要的話——安瑟可以裝出一點應有的羞赧和靦腆,即使經驗豐富但實際上卻也是他的第一次,他再度望著伯仁格,感受心中前所未有的觸動。

安瑟得以幻想伯仁格私下吻他的場景。心中湧出一種莫名的騷動。伯仁格是否會這樣一板一眼的吻著他,有可能幹他的時候也同樣,堅定且穩重。

伯仁格在他的耳際低聲。「你真會演。」

「我知道,」安瑟回應。「我很擅長。」

他將手向下沿著結實的肌肉線條,停在伯仁格的皮帶上,剎那,伯仁格抱起安瑟,兩人離開室內走到外頭暗香花園一隅的涼亭。離開他時安瑟的腳步還有些蹣跚。

成蔭的葡萄藤蔓和沙沙作響的樹葉枝條給予他們隱私,蕞爾的空間顯得昏暗且隱蔽。伯仁格將他帶入裏頭。安瑟內心有部分期待著伯仁格壓著他抵著鐵柱繼續動作。他可以聞到黑夜裡的花香,還有碎葉才有的芬芳。兩者交織成一股陶醉的氣味。安瑟感覺到全身都在發熱,腦袋對於自己的反應感到困惑,因為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他回頭望著熟悉的伯仁格,想要說些什麼——即使他毫無頭緒——但在他開口前——

「我們要在待多久?」伯仁格問。

「什麼多久?」安瑟不解。

「通常你需要多久才會完事?」伯仁格回問。

他花了幾分鐘才了解到問句背後的暗示。但伯仁格抽離情緒的方式,猶如大部分男人整個晚上都在努力對於某件事情激起自己的興致,但最後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感興趣,中途打斷的結果讓他更加明瞭全部。

安瑟壓抑內心冒出的悸動,閉上眼睛給予幾秒的喘氣。「至少要半個小時,我還有名聲要顧。」

「好吧。」伯仁格回應,然後尷尬地站在那。

「除非,你想要——」安瑟聽到自己脫口而出。

我。

你想要我吧。

他想,至少可以讓伯仁格喜歡上。安瑟對於如何取悅男人可說是瞭若指掌,至少這是他的專業,再者總比笨拙地站在半鐘頭還要好吧?或許他們只會繼續親吻,也可能不只有接吻,安瑟會跪在他的面前讓伯仁格感受到過去沒有經歷的快感。

「我認為我們倆都知道這行不通的。」伯仁格用蚊蚋的音量說著。

「這種事。」安瑟說。

伯仁格沒有如同往常望著他。「我會付你說好的金額,等到你對帕特拉斯的表演結束後。等同我們的契約履行完了,你可以對外說你的合約到期。」

「你提前終止簽下的契約。」安瑟提醒他。

這次他聽著伯仁格的聲音,明明近在眼前的人,恰似遠在天邊。花園裡沁涼的夜風觸摸他發熱的身體。葉子晃動的似乎特別劇烈,他不太清楚是自己放大了所有觀感,還是他上下起伏的胸膛給了錯誤的判斷。

「等到你表演完後,所有人都會想要你。你不用擔心不會有貴族不想要你——」

「我知道,」安瑟說。「我是宮廷裡最好的寵奴。」

 

註一:尼凱絲諷刺安瑟正在玩火自焚。

 

4

 

他不懂自己怎麼回事,安瑟看見伯仁格低聲對著德威羅伊勛爵的寵奴說話時,那景象讓他莫名的感到煩躁。他悶悶不樂地走到外頭,離開明亮輝煌的寢室步入花園裡的樹蔭下。

裏頭,人群交頭接耳瘋狂說著王子的事蹟與作風。而這裡只有幾盞搖曳的燈火,沒有好幾千根的燭火使他分心,安瑟得以好好冷靜思考。

宮廷裡有許多貴族遠比伯仁格的地位還高。安瑟想要得到誰都不成問題。然而這不是他追求的勝利。他來這裡是為了出人頭地、傲視群雄。

身後傳來腳步聲。伯仁格。於是他轉身。

來的人不是伯仁格。是來自瓦斯克的使節,經過十幾場的晚宴和餘興節目後,他也認出對方何方神聖。安瑟熟悉她的風格,她巧妙的將自己的服飾注入瓦斯克人才有的風格,她挺直腰身表明自己手心裡的權力是不容小覷,

「凡妮絲夫人,您好。」他請安。

她好奇為何他獨自一人。安瑟想要說些不得體或煽情的話題,使她不想獨自和他相處,他可以巧妙地暗示獨身男子和獨身女子在宮廷會有什麼樣的醜聞傳出。但她不是一個人,她的瓦斯克寵奴並肩同行,有著一張死板的臉,身上裝飾著昂貴的金飾。

「你不適合伯仁格。你很有野心,希冀你前進的同時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傷害。」凡妮絲說道。

安瑟離開欄杆,然後刻意緩慢地眨眼。「如果我沒讓幾個人心碎,那我就不是稱職的寵奴。」

她似乎對於這回答非常滿意。「也許下一次你會做得更好。」

一群大臣朝向他們過來。安瑟皺眉。伯仁格還在和德威羅伊勛爵的寵奴說話。至少沒有人知道是伯仁格主動提出解約一事,所有人下意識都和凡妮絲一樣的想法,因為伯仁格無法給安瑟更好的待遇,所以安瑟才會尋求更好的貴族。

他到這的唯一目的就是拿到更好的合約。而他也需要開始行動。

寵奴,蘊含主人的能力與身分。安瑟想到宮廷裡的人選:王子,但隨即自認天方夜譚。從他聽來的消息,王子對任何一人未曾表現出慾念。他們說王子冷酷無情,血管裡流的不是溫血而是寒冰,他對於寵奴一事絲毫不感興趣。

但卻有一人得到王子全部的注意。

安瑟的目光的花園裡尋覓,終於在角落的涼亭,他看見王子唯一的寵奴。

他雙膝跪著,身上的肌肉繃起,一條鎖鍊拴著他,安瑟望著他彎捲的黑色短髮。有人把他綁起來,沒有守衛看管,獨自一人。

當伯仁格和其他人出現時,安瑟知道他的下一步在哪。

「我們在花園裡走走吧。」安瑟對著伯仁格露出招牌笑容,用胳膊巧妙的隔開德威羅伊勛爵的寵奴和伯仁格。

他領著人群前進,讓他們走過自己選擇的路徑,緩緩的朝著涼亭不知不覺走去。不僅燈光越來越晦暗不明,人聲雜音也逐漸消失。他們一群人,凡妮絲、德威羅伊勛爵和伯仁格與他們各自的寵奴散步,直到他們抵達綁有王子寵奴的涼亭。

王子的奴隸並不孤單,因為一旁還有嬌小的奴隸在,來自阿奇洛斯的金髮男孩,他有著纖瘦的身子、明亮的雙瞳。兩名奴隸恰巧都被主人綁在這,藉由樹叢可笑的遮擋說著悄悄話。當安瑟看著他們兩人時,金髮碧眼的奴隸舉起修長的手指觸碰王子奴隸的下巴,眼看就要接吻。

「你們繼續啊,別在意我們。」安瑟突然出聲。 註二

聞聲,他們猛然退開。年輕的金髮奴隸立刻將前額壓在地上,五體投地的跪著,這種姿勢讓人感覺似乎在請求對方踩他的頭。安瑟根本不甩這種膽小怯弱的反應。反倒是王子的奴隸向後退,抬頭用充滿殺氣的神情看著他們所有人。安瑟冷靜不語的低頭看著他。

「我們要是晚一兩分鐘才來,說不定就能看到他們接吻了。」

伯仁格皺眉。王子的奴隸動也不動,原先充滿殺意的情緒消失。換上一種漠然的表情,他輪流瞟看了安瑟、伯仁格和凡妮絲,一臉顯得輕蔑且無趣。他唯一的動作就是稍微移動,避免肌肉過度痠痛。

他被一條手工精緻的金鍊栓在涼亭的金屬柱中。安瑟記憶猶新,這名奴隸一拳打昏了守衛,他曾經對在淨身的王子出手,甚至在大廳裡試著出手。假使他站起來,那條鎖鏈勢必無法壓制住他。

「我知道他很危險,但這讓我有挑戰性。」安瑟說。

「……桂恩議員說這個人沒受過性奴的訓練,但訓練不代表一切,說不定他天賦異稟呢。」凡妮絲夫人說道。

「天賦異稟?」王子說。

他優雅地走著。安瑟不得不強迫自己不要轉身,當王子向其他人點頭問好時,安瑟的心七上八下。當他終於抬頭時,王子就在眼前,有史以來離安瑟最近的一位皇室成員。

他步入涼亭,維爾王子的氣勢用不著開口就足以展現。眼前不過是名年輕的男人,有著酷似太陽般金燦的頭髮,湛藍如天空般的瞳孔,俊美的外貌,即使他的外貌像寵奴但他卻有王子的風範,他全身包得比伯仁格還徹底,衣服剪裁貼身,穿著深色制服的王子多了幾分冷酷與嚴厲。看去似乎他只有意志力便讓奴隸服從,而奴隸的不適對他而言倒是一種鼓勵和肯定。

「我很樂意和他一起表演。」安瑟說。王子沒有反應,但他注視一旁的奴隸。

安瑟忽略伯仁格的擔憂,對著王子廷拔的背影開口。「安瑟,不行,他可能會傷到你。」

「你想看我受傷嗎?」

伯仁格皺起眉頭。「不,我不想看到你受傷。」

「殿下,你覺得呢?」安瑟問道。

「我覺得你的主人偏好完整無缺的你。」王子回應。

「或許您可以命人將這奴隸綁起來。」

他的雙眼捕捉道王子考慮這項提議的剎那,而在王子的表情再度回復成過往的冷淡時,他察覺道眼神裡還有別的他說不清的情緒在,儘管只有一瞬間。

「有何不可?」

兩名守衛走向奴隸,他們必須小心地去限制他的行動,因為他很危險。

安瑟轉像伯仁格。「告訴我,如果是你會怎麼操他。」

「我不想要你幹他。」伯仁格說。

「我要,」安瑟說。「我還想要你看著我去做。」

你是指王子也在看。伯仁格沒有點破話語的背後。而他反倒皺眉看著守衛行動,並且要求他注意安全。安瑟幾乎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因為他有一半的心思在準備等等的表演。

由於一場表驗即將上場,幾位僕役出現,然後其他幾名賓客聞聲前來觀賞。僕役端著點心在觀眾間走動。玻璃酒杯和托盤的聲響此起彼落。

安瑟不需要伯仁格。他要和王子奴隸在所有人面前上演一場餘音繞樑的拿手絕活。沒有任何寵奴可以贏得王子的注意。

由於那條鎖鏈不夠牢固,所以守衛將王子奴隸固定在長椅上,然後舉高他的手臂,雙手手腕銬在涼亭的金屬欄杆上,因為姿勢使他的肌肉線條延展開來,結實修長的雙腿也被迫打直。

奴隸睜開雙眼瞪著安瑟,怒火赤裸裸的燒著,然後他把這股怒氣藉由眼神轉向王子,而王子只是冷冷地盯著他。

好戲上場了,所有人坐在涼亭裡的長凳上,而安瑟全神貫注面前的奴隸。

他緩緩靠近奴隸,光是靠近對方就讓他有股被支配的恐懼,安瑟跪在他的兩腿間,看著他大腿上結實優美的肌肉線條。安瑟想起競技場上的鮮血,腎上腺素讓他的脈搏加速跳動。眼前的奴隸輕而易舉的就讓對手倒地。他不僅不是宮廷的寵奴、也不是妓院裡的尋芳客。他是阿奇洛斯人,甚至以屠王者之名命名的奴隸。

安瑟將手撫上他的大腿,明眼人可以看出奴隸厭惡他的觸碰。令人煩躁。不禁讓他猜測對方心中是否認為安瑟妄想他的肉棒很久了?寵奴必須做很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安瑟向前傾身,將手伸向莖身。比想像中的還大,而且還沒完全勃起。

由於伯仁格的謹慎,安瑟已經習慣主導性事很長一段時間。起初他感到不安,畢竟他不是很喜歡口交這件事,但安瑟壓下作嘔的反應。他擅長這種前戲。他對於該如何執行和動作可說是無人能及。

頂到喉口讓安瑟感到不適。這奴隸蠢到不懂假裝。他的反應不僅僵硬、甚至可以說是遲鈍。那麼爛的技術到底是怎麼讓他成為宮廷裡的寵奴?他連試都不肯嗎?

驟然,冷淡的話語打斷表演。「看來我們還有不小的進步空間,停。」

安瑟察覺奴隸身體突然僵硬,當王子移動到他身側時,安瑟感覺到嘴裡的性器開始有反應了。當王子坐下時映入眼簾的先是王子雪亮的靴子,爾後安瑟抬頭。看見王子的藍色雙瞳直視著奴隸,而奴隸倔強的撇頭不看。

「你一開始就拿出壓箱底的寶貝,是不可能成功的。」王子說。「一開始先慢慢來。」

「像這樣嗎?」

安瑟刻意停頓,以便讓王子評論。

「沒錯。」

安瑟維持雙手在後腰的姿勢,主要讓表演顯得更有情慾,只有嘴舌,他低頭用舌尖掠過頂部。現在他勃起了,而這奴隸的肉棒比安瑟自己的還大。

「他喜歡這樣,用力點。」

他再次感覺到奴隸的抗拒,而這次安瑟聽見對方的壓抑的喘氣聲。他確實喜歡,安瑟不自覺的收起自身的絕活,依照王子的指示,曖昧、柔情的吸吮堅硬的頭部。

「整個含進去。」王子說,於是安瑟將整根含進嘴裡。

當然不是全部。他聽見奴隸用阿奇洛斯語低語,聽來應該是當地的髒話。安瑟以為王子會把手放在他的頭上,對他施力以便讓他含到盡頭,但當他抬頭用餘光注意時,發現無論王子還是奴隸,他們的目光都在彼此身上而不在身下的安瑟,他們四目相交。

過程中他沒有咳嗽也不需要吐出換氣,這技巧可不是每個人都學得會。即使安瑟沒有天賦異稟,但他有很多拿手好料,然後他開始全心在表演上,前後舔裹,然後偶爾讓身體微傾,使觀眾可以看到更多畫面,不時的低吟更能帶起他人的慾念。

「全部含下去。」王子指點,安瑟再次含入巨物,直到整根幾乎沒入,他可以感覺咽喉全是奴隸的堅挺。

王子優雅的坐在一旁的長凳上,繼續下達勾人的指令。奴隸的呼吸紊亂,過了一會兒可以感覺嘴裡的物體叫囂著。安瑟知道這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吞下去。王子甚至沒有注意到他,也許他不過是個媒介罷了,那也無妨。甚至奴隸也沒有注意他。

因為這就是他追求的。這是他擅長的。

「解決他。」王子說道。餘音未落,安瑟還沒照做王子便起身離去。

後續的記憶對安瑟而言不太重要,他加快速度,奴隸終於爆發,他的身體因為高潮而繃起,身下的歡愉讓他再也無法壓抑而發出低吼。

安瑟在回神之前就全部嚥下,直覺反應。奴隸氣喘吁吁,再次點燃的怒火再度燒向走遠的王子,恰似他要來第二場打架,只是這次他的手不會揮拳而是勒住某人的喉嚨。他的目光完全不在安瑟身上。他從頭到尾都瞪著王子。

他知道這兩人已經被綁在一塊,安瑟起身時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雙腿發麻、打顫。

他的喉嚨因為奴隸的粗長所以有些疼痛。每個人不是嘖嘖稱奇就是讚譽有佳,各種評論、祝賀和誇獎接踵而來:「你是每個勛爵都想要的寵奴。」、「我從沒看過有人可以這樣做」和「我願意為了你付一堆錢。」

伯仁格趁機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拉離人群,他抓得很用力以至於他無法掙脫,就這樣兩人步伐蹣跚的來到第二座涼亭。

他記得上次伯仁格帶他涼亭時。他記得當時以為兩人會有什麼激烈運動。安瑟不用照鏡子也知道嘴唇發腫,他可以嚐到因為破皮出現在嘴裡的鐵銹味,還有咽喉的乾澀感。

伯仁格將手放在安瑟的肩膀上,凝望著他。安瑟抬起頭回望他。

「你受傷了嗎?」他以為會是更長的說教。

「我很愛,」安瑟說。「我喜歡吹屌。我是寵奴。」

伯仁格鬆開他的肩膀之前,他們看著彼此不說話。

「抱歉,」伯仁格說。「你的計畫沒有成功。」

「誰說的?所有人的話題都圍繞著我,」安瑟說。「這就是我要的。」

 

可以聞到尚未點著的棍頭浸有濃濃的燈油,布條緊緊裹住頂端讓原本的木棍形成火炬。

準備就緒,安瑟在大廳旁的休息室裡等待,並再次複習等等的表演步驟。他身穿輕透的絲綢,假使火苗不幸的接觸到一絲布料,那眨眼間整件衣服會燃燒殆盡。他用妝彩讓自己的五官更加立體,使他的嘴唇比平常看去還要粉嫩些、雙瞳裡的碧綠更加深邃,而他凌亂的紅髮給人一種狂野不羈的印象。恰似火焰的紅光,正適合成為攝政王寵奴的顏色,兩者之間沒有太多的差異。

「表演結束後,攝政王命令你晚宴上烙印他。」

耳熟的音色從背後傳來,稚嫩的嗓音因為尚未受到青春期的成長,聽去還有幾分柔意,安瑟轉頭看著前來的尼凱絲,仔細的打量他,水亮的藍瞳,柔順的捲髮配上耳垂吊掛的耳環,配上他尚未發育的娃娃臉,讓他耳際上的配件顯得多餘且沉重。

「做好你的本分。」

安瑟略過尼凱絲從他身後的門瞟看廳內。晚宴即將進入尾聲,嘉賓們開始期待稍後的娛樂,準備開始夜晚的下個節目。裏頭有寵奴、僕役、勛爵、貴族和守衛,而當中有三位王儲:帕特拉斯國王的弟弟,托維德王子;維爾王子,羅蘭和宮廷裡最有權勢的攝政王,他掌管在場所有人的命運。

「烙印他。」安瑟喃喃重複。

「這對你來說不成問題,更何況你還可以玩火。金髮奴隸怕火。」尼凱絲用下巴示意門外的人物,一條繩子繫在他脖子上的項圈,那的訓奴師正拉著金髮碧眼的奴隸向前帶到他們的表演廳。

他記得那是在涼亭裡瑟瑟發抖的另外一名奴隸。看見他只想狠狠地捏他、搖晃他直到從那古板無助的神情中甦醒,告誡他不要再畏畏縮縮。和一頭森林裡的母鹿一模一樣,沒用卻又渴望別人伸出援手。

畢竟他本有機會攀上枝頭。如果那名金髮奴隸願意投入任何諂媚的工作,安瑟甚至認為他有可能得到整座宮廷最高的地位。但事實上他卻浪費天賦,顫抖無助,等待永遠不可能到來的希望。這讓人感到煩躁。

「等到你完成攝政王的命令後。每個人會看見你和他形影不離。剛好不就是你要的?拉高你的合約價格。」

「整晚陪在攝政王旁交際?」安瑟轉動手裡的木棍。「難道你不嫉妒嗎?」

「我不嫉妒你,」尼凱絲回應。「你太老了。」

安瑟懷疑,托維德王子也許比較喜歡奴隸那一型的。

 

宴後的餘興節目開始的很順利。大廳裡每雙眼睛都注意著他,甚至木棍尚未點著就已經讓許多人想入非非。

安瑟在尚未點火前便知道自己已經奪得滿堂彩,他的火舞完美無缺,兩端的火光與他舞動的身軀融為一體,成為一種液態的光芒,停留在眾人的眼眸裡。他覺得自己成為火焰,炙熱且強大,只要觸碰他有可能會引火上身。手中扎實的木棍,讓他意識到力量在掌心中一同舞動,他的四肢柔順、靈敏的翻轉火棍,安瑟高舉兩端燒著烈焰的木棍,越轉越快,刺眼但卻不容忽略。

當他結束後,全場爆出熱烈的歡呼聲,他喘氣,血管裡的腎上腺素吆喝著他的勝利。但興奮之情一下就被澆熄,訓奴師牽著那名金髮奴隸進來。

尼凱絲說的沒錯。安瑟不需要動什麼手腳,只要手握棍棒,旋轉幾圈就好。但火棍上的熱度仍使奴隸打顫,恐懼使他被訓奴師像牽隻小馬般連拖帶拉的抓著他的鎖鏈前進。為了避免窒息他還是發抖的向前,途中他因為跟行太慢,被項圈勒住脖子而嗆到,他趕緊邁開步伐。他看去惶恐不安。

這讓安瑟忿恨。因為眼前怯懦如鼠的他被帶到宮廷裡,而安瑟卻要無回報為他的主子上演前戲,就算大放異彩的人他,但主角仍舊不是自己,即使現在那名奴隸仍無所作為。

但隨後托維德王子叫上金髮奴隸——不是要把他帶到廳外享用他——而是安撫他,說些話,摸著他凌亂的金髮。

 安瑟無言以對。托維德王子對那名奴隸究竟打著什麼樣的算盤?帶回家的意義在哪?因為他太軟弱所以無法在宮廷裡存活?人生就是不公平。假使安瑟放下身段和心計,等待英雄前來,那他只會成為無人過問的亡魂罷了。

他放下已經熄滅的火棍,裊裊的黑煙突然的刺鼻,而他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裡。

伯仁格用一種哀戚的目光看著他。「你做的事——」

「與你無關,」安瑟厲聲。「今晚結束後我和你就是陌生人了。」

語畢,一名僕役靜悄悄的走到他們桌旁。「安瑟,攝政王要求會面你。」

 

他在那,無趣乏味的金髮奴隸並不是唯一受到王儲注意的人。

安瑟緩緩地走向攝政王,到攝政王椅前屈身下跪,當攝政王打手勢表示平身,他才抬頭看著面前身穿紅袍衣,宮廷裡最有權勢的王儲。

目測他比伯仁格的年紀大,也許老個十歲左右。但沒有比盧安斯老——安瑟都接過比他還大的客人。站在攝政王面前很難想著其他男人,畢竟從古至今他的客人沒有一位比得上眼前男人的權力以及財富。

今晚,他身穿紅裝,鮮豔的王室色彩可以讓人有種莫名的親切感,他的肩膀寬厚挺實,深色的頭髮尚未被銀髮侵略。攝政王的鬍鬚修剪整齊,不同於姪子光滑潔淨的外貌。他的手指上戴著貴重的珠寶戒指,脖子上有條用金鏈串起的紅寶石,雍容華貴的彰顯他的地位不容侵犯。

他示意安瑟向前。

「坐下。」

無處可坐。安瑟大膽跨過攝政王的大腿,雙臂親暱的繞住王儲的脖子。他聽見對方模糊不清的低語,於是他微微的抬頭。迎向攝政王的赤裸裸的目光,他的肢體語言命令著,猶如他擁有安瑟的全部。

「你有某種異國情調,是吧。」攝政王說,撫摸他的頭髮。薑紅的髮色和攝政的旗徽一樣。

「殿下,我是獨一無二。」安瑟答道。他差一點脫口而出,陛下,猶如攝政王是真正的王位擁有者般。攝政王的另一隻手搭上他的腰。

「和我聊聊你的主人,」攝政王說。「伯仁格勛爵。」

「他無趣,」安瑟聽令。「嚴肅,但忠誠。」

「效忠我姪子。」攝政王接話。語氣輕快,原本他還在撫平安瑟的頭髮,下一秒卻用力抓起。

「他效忠王室。」安瑟的心跳開始加速。

「我聽說他和我姪子有過幾次會面。目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當時不在場。」安瑟努力維持平常的語調。

「所以真有見面。」

安瑟霎時感到口乾舌燥,有鯁在喉的難受。他想到伯仁格就在不遠處的座位上,好奇伯仁格是否在找尋他的下落,雖然也有可能他正和別人談笑有聲。

「不。我是說我不清楚——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有見到面。」

「喔,小可愛,」他的語氣中流露對他的失望。「我以為你是聰明人。」

攝政王移動身子,使攀附在他身上的安瑟笨拙的拉開彼此。他是在吩咐僕役領走他,他的眼光不再安瑟身上,好像他已經沒有任何用處般。

「我是,」安瑟的心跳加劇。「您只是沒有問對問題。」

「然後。」攝政王的眼神回到他臉上。

「假設我忠誠的子民……」安瑟語帶保留。

「你不是嗎?」攝政王反問。

「我是,」安瑟答道。「尤其對於出價最高的買家。寵奴的意義不就是這樣。」他讓自己的語氣柔和的猶如天鵝絨般令人眷戀。「今天伯仁格還是我的主人,但明天……很難說?」

「我很欣賞你的企圖心,」攝政王說。「看看這座宮廷。只要你想,我可以安排任何一位你要的主人買下你——」

僕役來到王座旁,他端著裝滿甜點的托盤。攝政王用拇指和食指拿起一塊遞到安瑟嘴邊。「——前提你是忠誠的子民。」

安瑟低頭舔食了攝政王指尖上的甜食。他大膽地迎向攝政王的凝望。攝政王露出笑容,用拇指抹去安瑟唇上殘留的糖粉。

「你的寵奴忠心不二,」攝政王在那晚尾聲,將安瑟還給伯仁格時稱讚。「我們整晚相談甚歡。」

「殿下。」伯仁格行禮,臉上的情緒被抹得一乾二淨。

他們默默地回到伯仁格的寢室。安瑟沒有如往常的習慣勾著他結實的胳膊。現在的夜已經深到沒有人在走廊或樓梯間。安瑟可以聽見兩人的腳步聲。明明如此靠近的兩人卻突然陌生,這使安瑟感到難受,儘管伯仁格至始至終未說一字。

進房後,伯仁格搖頭拒絕了他。安瑟望著他走進房裡屬於自己的那片黑暗,看著他回到自身的領域寬衣解帶。

「我什麼也沒說。」

雖然這句話聽去比較像自言自語,但傳到伯仁格的耳裡時得以注意到他的肩膀僵直。他停下原本漠然的動作。

「什麼意思?」

「關於你每晚和王子會面、關於你站在他那,支助他打通瓦蓮的暗道。我什麼也沒說,我以為——」

伯仁格猛然轉身。原先還在房間一端的他衝過來,雙手用力地抓住安瑟的肩膀,手掌的力道讓肩膀傳來痛楚,他不安的神情在安瑟眼裡表露無遺。

「別這樣。你會弄壞我的衣服。我沒有說,我說的是實話。我什麼事情都沒說。」

伯仁格的手沒有鬆開。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謊言的氣息。

「你為什麼會知道?」

「雖然我喜歡美麗昂貴的東西,討厭讀無聊的書,不等於我是笨蛋——」

「這可不是遊戲,安瑟。」

「我必須為自己著想!我最後一定會離開。尤其——尤其你結束我們的合約後。攝政王是宮廷裡最有權力的人。為何我不善待自己?但我不會——絕對不會告訴他關於你的任何一件事。因為你總是——那麼慷慨——你送我禮物,而我以為你——」

伯仁格甩開他,向後退了兩步。「這就是原因。你想要禮物?」伯仁格說,這是他首次聽見他語氣中的冷漠和嚴厲。「你是打算勒索我嗎?」

安瑟不知道該說什麼,無論什麼解釋到他的舌尖都變成沙塵。「不是……」

伯仁格沒有回頭。「命懸一線的情況下,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只要你不說出去。」

「我不想要——我和你說過,我什麼也沒有說。我不會這樣做。我是你的寵奴,我以為我們——我不是想要你的錢——」

安瑟的心隱隱作痛。伯仁格終於肯轉頭看他,當安瑟的餘音落下,他們的目光終於望進彼此眼裡,安瑟再也無法轉開視線。

他該哀求嗎?

「你一定恨我。」

「恨你?」伯仁格說。「為什麼我要恨你?你一直以來都很誠實地對我,你從未掩飾你的身分和想法。」

「一個男妓。」安瑟說。

伯仁格沒有反駁。伯仁格什麼話也不說,只是默默望著他。安瑟堅強的抬起下巴。

「如果我真的是呢?我沒有因為我的身分到羞愧。因為我很擅長,我能讓每個男人渴望我,」但他的音量逐漸降低。「但對你卻沒有用。」

他安慰自己,縱使沉默正在撕裂他的心扉。明天他會有新的主人,他會回去自己的房間,乖乖地收拾行囊、服飾、妝彩和禮物,而伯仁格不過是其中一位買下他的商人,但他永遠在安瑟的過去佔有一席之地,不過他必須說服自己他的名字不過是一位買家而已。

他的胸口沉重的難以呼吸,但他得學會忽視。他會優雅地轉身離開,走向下一個男人的懷裡。

「對我有用。」伯仁格說。

他聽得出這幾個字,是伯仁格最真實的告白。起先,安瑟不懂他在說什麼,因為美好的讓他不敢去相信。伯仁格的眼神流露和語氣裡一樣的真誠。萬念俱灰的心臟開始再度跳動。

「你永遠也不——」

「你才是不想要我的那個人。」

「你真的這樣認為?」安瑟說。

「是。」伯仁格堅信的回應。

真相猶如溫柔的手拾起所有碎片,掃去所有不堪的猜忌。安瑟知道自己的感受,雖然對此他也感到不安,當伯仁格親吻他時,心中當時湧起的興奮、滿足和困惑,當伯仁格主動結束合約時,他才真正的理解到自己心中的感情。

「別放棄我。」安瑟說。

「安瑟,我支持王子成為繼位者。只要有個閃失,他一旦失敗,所有他的擁護者都會成為賤民並且驅逐——我無法保護你的安危和未來。」伯仁格痛苦的搖頭。「如果攝政王篡位成功,我會失去所有的錢和領地。你應該和某位可以給你快樂,而且滿足你慾望的人在一起,而不是某個會害你被牽連——」

「這就是為什麼?」安瑟說。「你要終止我的合約?」

這一切都說得通了,伯仁格試著保護他。安瑟想問:所以你不是因為不想要我而捨棄我?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可笑的是安瑟應該很擅長得到他要的答案。

「你可以誠實的對我說你願意和身無分文的我在一起?」伯仁格說。「遑論窮困潦倒?」

「沒有人不付錢可以幹我的。」

這句話和他所想的相差甚遠,伯仁格用痛苦且直接了當的方式問道,表明安瑟也必須給予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伯仁格開口。「當我看到你在表演時,我覺得你不可思議。你無所畏懼、桀驁不馴。你抓住每個人的眼光,然後征服了他們。我根本無法抗拒你的吸引。」

「你也渴望我。」安瑟說。

「安瑟——」

「當我們接吻時,你——」

「是的。」

「我不管會發生什麼事情,」他朝向伯仁格走去,因為他也有同樣的感受。他無法如同往常維持冷靜的語氣,因為內心爆發出滿載的愉悅和不同以往的自信。「你現在不窮,你還負擔起我。」

伯仁格搖頭。「安瑟,就算我現在有錢,但王子失敗後——」

「前提是他失敗的話,」安瑟說,他進入了伯仁格的私人領域。他把手放在伯仁格原本打算脫下的大衣,這次伯仁格沒有退開。「如果他贏了呢?」

 

註二:情節在《墮落王子:謊言之盟》的P.118開始。

【書籍預告片】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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