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圈豬是啥鬼?

書名:鋼鐵德魯伊外傳:勇氣考驗 A Test of Mettle(The Iron Druid Chronicles)
作者:凱文.赫恩 Kevin Hearne
譯者:吉娃娃

【內容介紹】

當阿提克斯一行人浩浩蕩蕩去刺殺跩的二五八萬的雷神索爾時,關妮兒在《鋼鐵德魯伊3:神鎚》中接下沙漠元素,索諾倫交代的任務:清理東沃德河中的外來物種。

完成這項任務對世界上僅存的德魯伊學徒不算什麼,但是關妮兒不知道的是身後還有更大的考驗等待她去通過。

此外也收錄於鋼鐵德魯伊短篇集:蓋亞之盾》。


我已經煥然一新。或許外貌看來沒有什麼改變,感覺若我用不同的角度審視這神秘、精采的世界,想必對方會用不同的視角注視我。我不再是位女酒保或是主修哲學的學生,而是位德魯伊學徒,這身份喚醒了我,原先的我沉睡在一塊劣質的繭中,終於擺脫漫長且悶熱的睡眠。關妮兒.麥特蘭這名字已經不再那麼重要,即使現在還有些人會這樣叫我。沙漠元素,索諾倫稱我德魯伊孩子,也是我目前的身分。

 

楊樹的根從東沃德河中汲取養分,猶如詩人無須他的桂葉般。

枝條用死亡、寂靜和承諾向我耳語,若能屬於自己盛開的季節重生時,它會非常樂意獻上微薄之力遮蔭。時間是唯一能取決的因素,光陰的飛逝決定嫩苞的綻放、花兒的芬芳和種子的散播,而不是時鐘的齒輪或是撕去的日曆紙決定。

樹身粗糙的樹皮對我述說著過去無盡的風雨,它用厚實的樹皮保護自己的生命不受侵害。

猶如指頭的根沒有緊抓,反倒友善的深入土壤中纏繞,它們對土說。這裡使我茁壯,季節交替之時,都有足夠的養分滋養龐大的枝幹,但很快,我會回報這一份恩情。所有的給予都應當歸還。

因為身為德魯伊,得以看見它們的對話,淚水從我的臉頰滑落,現在我衷心的喜歡它們的一切,加上我不再猶如螞蟥般渺小。

 

我想以薛西弗斯註一的方式工作也不算壞事,不然我想我可能會發瘋,而且是那種貝德藍湯姆註二發瘋法。我很擔心阿提克斯。如果他再也無法回來呢?但這也算是某種尚未確定的考驗。所有的一切都是考驗,縱使自然界是那麼的美麗,咿呀學語有些瘋狂。我也已經脫下我正常的外衣,還有身上原先穿的外套,我人在野外,裸身。

感覺所有的字句在面前瘋狂旋轉著,我的老天——

//就是那裡//索諾倫在我腦海顯示給我看。藍綠彈珠指引我看向溪流中冒出的一塊岩石,下游的流水在那形成漩渦,不時有白浪出現,酷似咖啡上攪拌過後的奶泡。藉由索諾倫的指 引,當我走過藍綠彈珠時,喉嚨深處傳來某種感觸,我能感受溪水的流動方向,水面之下的石頭位置,底下因為岩石的阻擋,讓水流變的緩慢,因此那處有隻很大的 淡水龍蝦棲息,把那當作自己家休憩。淡水龍蝦是屬於中西部的物種,不屬於東沃德河的生態鏈,淡水龍蝦的食物是本地魚類和成魚產下的卵。老師們教導完甲殼類 的介紹後,學生們就把淡水龍蝦傾倒在東沃德河隨意放生,就連知道淡水龍蝦會影響當地生態的老師們也是罪犯之一。

我 甩甩手做好預備動作,然後把裝有誘餌的釣線向前甩過去,隨著鉛錘的重要載浮載沉於水面,循著水流慢慢的漂移到岩石附近。釣鉤上的魚內臟猶如警笛般吸引淡水 龍蝦的注意:讓牠從暗中的岩石庇護所出現用自己螯夾住垂涎的食物,我開始輕輕的施力上拉,直到它那超級渺小的大腦意識到不再水面中而是在一桶白色水桶中。 釣起的淡水龍蝦加入水桶中其餘方才如法泡製捉到的十幾隻龍蝦,我可以感覺到來自索諾倫微小但愉悅的脈衝。

我微笑回應,直到我的臉頰因為笑容酸痛。資源回收能使我感覺很好,或是節約用電也能使我快樂,但我從來沒有感受過來自地球元素答謝我所盡的微薄之力。

還記得之前阿提克斯神秘的話語常搞的我一知半解——「願和諧找到你們,」他說,其他人似乎把他的話理解成「願力量與你們同在」還有失敗——但是我現在領悟那番話的真理。當我履行接下的任務時,感受到的是純粹的歡喜,心靈合一,身心不被外界紛擾,感恩並接受自己在地球佔有一席之地:這就是和諧。

我從來不知道何謂和諧,直到今天。眼前的難題逐漸模糊,輪廓不再被我剖析,腳下的水流變成印象派的溫柔作品,整幅畫作以陽光親吻的大地色系當做主色彩繪。

儘管阿提克斯已經離開,留下我一人適應、感受這番無與倫比的體驗。來東沃德河之前,我曾像瘋子般悲喜交加,上一秒傻笑,下一秒淚奔,他可能還心有存疑我的體能能否應付這次的德魯伊任務——或是之後的相關事務——如果他看到我現在被內心充盈的感觸看待事物。但是老師不是用他的情感或忠誠求生存。可是阿提克斯已經和他的哥們去攻打雷神,為了他們的男子漢氣概戰鬥,為的是什麼?

為了他們戰勝的幻想,獲勝帶來的名氣,等於是自掘墳墓……而且莫利根無法在阿斯加德時拯救他的生命。

但 現在我用和他一樣的視角注視這片大自然。很快地,我就能和老師一樣,用德魯伊的五官觀察世界。加上他一點也不在乎現在誰掌權,因為爭權之間是沒有任何和諧 可言。耳裡聽見河水低鳴的歌聲,嗅到從沙漠的風吹拂的氣味,看見冬季時的楊樹枝葉排序而成的詩句。感覺猶如無慮的笑聲般不斷繚繞,酷似老年的威士忌下肚後 的後勁令人眷戀,在這不可多得的一刻,我無法用所知的語言形容其中的美好。

 

歐伯隆在河堤旁吠叫幾聲驚動了我。雖然阿提克斯要我照顧歐伯隆,但我還是心有疑慮,因為他還對歐伯隆說要好好的看著我。我知道歐伯隆能非常明白我說的話,但我不能像阿提克斯那樣聽見歐伯隆的回應,除非我成為一位真正的德魯伊。

「只是來檢查嗎?」我問他註三

歐伯隆對我叫了一聲,隨後用最人性化的點頭示意我說的沒錯。

「當我工作時,自嗨很無聊,對吧?」

這次歐伯隆吠叫兩聲然後搖頭,整個對話過程牠不斷搖尾巴。我感覺自己置身在老舊影集靈犬萊西註四,此時他們似乎正在問可麗牧羊犬:「女孩,那是什麼?」

「農夫巴柏失足跌倒而且還摔斷左脛骨?」或是發生類似這種可笑的事。但我無法判斷歐伯隆的回應,就算真要我猜想,我也只能感覺歐伯隆是在嘲笑農夫巴柏,如果他真的笨到摔入井裡。

「沒 有發生什麼事。感謝你來注意我的情況,」我說。「我會在夜晚來臨前完成。」歐伯隆對我發出可愛的氣聲,但我假裝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阿提克斯跟我說當歐伯 隆發出氣聲,表示他非常開心。在這裡除了我以外,他不會被任何人嘲笑。我敢說在歐伯隆眼中我的模樣一定極度可笑,而至少不像邪惡的德魯伊。他的身影消失在 尾端的樹叢中,繼續用他靈敏的鼻子和嘴巴到處逛逛。

我想有歐伯隆在附近是好事無誤。老媽曾說過千萬不要獨自一人穿著濕衣服徘徊,尤其是外面氣溫接近零度時。否則她會把我唸到臭頭,現在不難想到老媽的反應會是如何。感謝萬神殿所有的神祇我人不在堪薩斯州。

 

繼父的屋幢有很多間房間。沒有任何一間是屬於我的。

 

面前篝火搖曳,歐伯隆待在一旁,我僵硬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我已經結束上游棲息的淡水龍蝦,內心感謝中途索諾倫的各項幫助。

明天我會依照今天的步調,走到對岸、下游把淡水龍蝦一一逮捕。我期望能在早晨酸痛較輕微時結束——加上那時精神比較好。歐伯隆不斷嘲笑我曬黑的面孔,即使是冬天,我的肌膚依舊很敏感。

//德魯伊孩子休息//索諾倫說。//沒有生物會來打擾//

//感恩和諧//我說,意識慢慢的進入午夜夢迴。

//和諧//

 

鳥的鳴叫喚醒了我,我不知道是哪種鳥類,對於分辨牠們總會讓我頭痛,因此我從來沒有費心去注意鳥的品種。我唯一能知道外加也比較常聽見的是鴿子的咕咕聲,耳 裡傳來更多城市無法聽見的大自然音樂。現在,我待在森林的時間比以往還多,我想也許我該拋開成見,不厭其煩的認識這些生物。

溫度有些涼意,讓我身子不禁縮了一下,我起身讓還在睡眠的身體做個舒展,等待大腿神經回傳勞累的抱怨,畢竟昨晚的工作對我的大腿而言可說是虐待。我原先認為 接下來臉頰會傳來灼痛感。但是什麼感覺都沒有出現,反而,我感覺神心氣爽,沒有任何一絲酸痛出現。這樣的情況讓我深感困惑,納悶是否和昨晚的夢有所關聯——但我仔細想想這不太可能,如果照腦中的想法醒來應該不會如此。

//一天的晨曦出現索諾倫問候德魯伊孩子疑問:睡的好?//

我說。「很好,謝謝妳。」在我將這份意念和情感集中,融入真摯的情感,向藍綠彈珠傳送我的回應。

//德魯伊孩子問候索諾倫睡的很好舒服疑問:索諾倫治癒我?//

//是的//

笑顏逐開,我內心充滿感謝之意。//很快就會開始工作//

//和諧//

歐伯隆先打哈欠然後伸展後肢。然後,他出乎意料的撲向我,隨意的舔了我的臉頰。

「啊!歐伯隆,噁心!」我試著摸摸他,但是他已經遠離我的攻擊範圍,歐伯隆對我發出氣聲。我對他展開笑顏。「瘋狂的狗。」

他高興的吠叫,然後小跑步跑進森林裡,想必是大自然又再度呼喚歐伯隆。我朝向另外一方跑去,為了也是同個原因。我們吃肉乾當做早餐——因為沒有香腸,歐伯隆顯得有些悲傷——很快的,我重回濕衣服的懷抱,又是一天收釣龍蝦日。

「我想你都是去找些有趣或有內容的事物?」我問他。

喔,是的,沒錯,歐伯隆讓我清楚明白他的回應。

「好吧,那麼繼續你有意義的狩獵吧。」他再度消失灌木叢中,我花了幾分鐘整理一些物品、收好鋪在地上的毯子。

起 先,我聽見刷過樹葉的沙沙聲,這種細微的噪音我認定是歐伯隆發出的,以至於沒有格外注意。但是,當我的耐心已經沉浸在釣龍蝦的過程時,原先的目光卻從釣魚 線轉向一旁發出豬哼聲吸引。距離我五十碼處的海灣盆南梯矮灌木後方躲著一隻身型超大的野豬。我想牠真正的品種名應該是領圈豬——過去曾有一位驕傲自滿的動物學家糾正過我,但我從來都不喜歡這種叫法,因為這讓我聯想到可怕的事情,領圈豬諧音類似啄木鳥註五,總會讓我想到我那擁腫的繼父穿著西裝襯衫,纏繞脖子的領帶微微拉開,短小的陰莖悲哀的縮在那,所以你媽的領圈豬,我要繼續叫他們野豬。牠們視力不好,甚至可 以說是爛到爆,但是牠們的嗅覺和聽覺好的嚇人。我看著另外一隻野豬出現,加入原先躲在海灣盆南梯矮灌木後的野豬。然後另外一隻出現。又是另外一隻。牠們的 豬鼻不斷抽動嗅聞我的氣味,讓我有懷疑牠們現正相當興奮。這場景也讓我想希區考克的恐怖電影《鳥》,電影中的鳥只是坐在公園的樹枝上,盯著無辜的人們,有眼神暗示他們即將遭受的不祥。某種程度上,電影裡的詭異百分比幾乎可以和這些野豬比擬。果不其然,牠們依循氣味追獵我,中途還不斷齊聲發叫。

「歐伯隆!」我把釣竿都丟在冰冷河水慢慢流動的東沃德河後呼喚他。「快過來吃你的肉乾!」

離 河岸大約有二十碼的距離,但是一群野豬奔跑的速度比我還快。其中有隻野豬的獠牙碰撞到我的小腿肚,害我猶如滾筒式洗衣機裡的衣物般跌落河水裡,我用雙手護助自己,我可不希望自己的頭和水中巨石親吻。河水的低溫衝擊我的肌膚,腎上腺素在我體內開始分泌,心臟每一次的跳動酷似有人拿著鐵錘重擊我的心胸,我已經 準備好發出B級恐怖片獨有的尖叫聲。溼透的衣物會降低我的行動力並帶走我體溫,但它至少第一時間減少撞擊的力道。

小心的避開水中的岩石,我捲起腿上的牛仔褲管,亦步亦趨隨著河水走到下游,我不知道這高低落差有多深,所以伸出腳慢慢的下潛,直到踩踏水底的泥土。腳板完全沒有碰觸地面的跡象——我在原處較深的河水中待了一會兒,隱蔽自身以免被野豬發現身影。

我必須游向岸邊,直到我腳能踩到地面。野豬群在那附近徘徊,從自己粗短的喉嚨發出邪惡的叫聲,使這處靜謐的大自然成了噪音污染的受害者之一。我收回自己的腳並繼續下潛。野豬在岸邊伺機而動,判斷我是否進入了牠們的攻擊範圍。太好了。

我的小腿傳來陣陣痛楚,但連我自己也無法確定傷的有多深,因為傷口的緣故,意識到水浸濕的衣物沒有發揮功用。撕裂的小腿肌膚和牛仔褲之間的縫隙沒有制留任何的水,反而是河水不斷流動——至少,冷冽刺骨的冰冷從小腿開始慢慢向上延伸。但願這股寒氣不會蔓延到我的力量核心,如果待在河裡的時間真的太久。我的力量就會消退,直到我連支撐自己的力氣都會消失殆盡,最後淹死收場。

不過,暫時並無大礙,幸虧提早察覺那群野豬,讓我方才得以呼叫歐伯隆,讓他知道我位於何處,我很納悶是否要在叫喚他一次。同時,我也很好奇索諾倫怎麼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她不是讓我一夜好眠,不讓蚊蟲或是臭鼬之類的生物打擾我休息嗎?我凝聚心中的疑問向她發問。

//德魯伊孩子受到攻擊疑問:援手?//

回應相當的模糊,甚至可以說是困惑。//索諾倫不能伸出援手無法干涉//

這表示有人在操控牠們。//疑問:誰?//

//一位非常老的德魯伊富麗迪許//

富麗迪許在這?愛爾蘭的狩獵女神派出野豬攻擊我?原因何在?我必須離開河水。我決定游到河邊的南岸,因為野豬群不讓我回到北岸。我輕而易舉游到對岸,令人欣慰的是距 離沒有很遠,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南岸也有蓄勢待發的忿怒野生動物蠢蠢欲動。面前是一隻耳朵豎起的山獅,隨著我離岸邊越游越近時,牠發出警告的吼叫,並在空氣 中朝著我的方向揮舞牠鋒利的爪子。

你,他,媽,的,開,玩,笑,吧。我想或許野豬群也不錯,我慢慢的回游,盡量不要驚動面前的山獅,並把面前遭遇的問題放進我的人生練習題中。

富麗迪許不可能想要殺死我——要是她真的有心,我也早就領便當了。阿 提克斯說她是位射箭大師,富麗迪許能拉動隱形的弓箭,射出的箭會鎖定目標,直到命中對方,那也就是說若她想要刺殺我,我到死前都不會看見箭是來自何方。此 外,富麗迪許還能控制動物的心靈和動作,這意味若她願意的話,這些猛獸還是能涉足到河裡。我想事實是富麗迪許不是希望我困在水裡,就是希冀我如何面對這樣 的障礙。後者是最有可能的。我認為這是另一種考驗,阿提克斯三不五時,只要有瑣碎時間就會測驗我的反應。春季驗試是在沒有任何提醒和警告的情況下開始的, 我的重點是沒有用野生動物恐嚇我。

但為何要挑在此時此刻?這些推論沒有推敲出答案。回到現實——

為何現在?很好的問題。對岸的這群野豬是肉食性動物,我想牠們應該不會退開。牠們仍舊堤防我上岸的可能性。而我現在非常的冷。每次吸氣都會疼痛。

我不能使用魔法,因為我還沒有和地球羈絆——地球之母也早已回應我仍然是自己的主人。富麗迪許很清楚這一點。面前有她給我的兩個選擇:留在河水裡躲避必然的戰鬥,直到我失溫死亡;赤手搏鬥,爭取我的生命。我知曉呼喚她求饒不是選項之一。只是遞交另一種形式的白卷而已。

我不是生來就是為了和豬摔角,尤其是八隻龐然巨豬對一位女子,所以只剩下——

我離北岸較近,答案很明顯的就在我腳邊:岩石。我要打爆這些豬。寬廣的河道中有許多大且光滑的岩石,非常容易上手加上打破幾隻豬的頭蓋骨不成問題。如果富麗迪許要牠們把我從水中逼出,放馬過來,我游的可比這些肥豬快多。

迅 速的潛入水中,讓和我頭差不多大小的岩石離開泥土的擁抱,雖然它像塊板子,幾乎被河水沖刷成石板。這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重些,但是對於我的力氣是非常好施力 的。我回到水面大口吸入身體需要的氧氣,做好準備讓角鬥的計時器開始計時。這次我敢保證野豬的叫聲會相當淒厲。我漫步的向河岸走去,直到我走到水面和腰身 齊高的地方。我停住步伐,懷疑是否進入野豬的攻擊範圍。

殺害這些聽命行事的野生動物似乎也太過殘忍。若不是富麗迪許的命令,牠們也不會圍剿我。傷害這些動物等同於是謀殺牠們無辜的性命,只是其中有更多的痛苦。也許這不是場生存考驗,真正的目的是在於測驗我的同情心。如果我傷了這些動物反而是失敗收場。

但是除了出手攻擊之外,別無他法可行。我的牙齒因為失溫開始打顫,身體為求保暖而不斷抖動,我的身體努力不要讓剩餘的體溫流失。我需要離開水面,脫下這身濕冷的衣物——即使我的小腿低聲下氣的請求——我也不認為這群野豬會接受如此有禮貌的要求。或者,牠們會?

「拜託,請你們讓開,好讓我能上岸療傷。我不想要傷害你們任何一隻。」我說。得到的回應是憤怒的抽氣聲,事實上比起厭惡這群動物,我感觸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失望。

這幾天與歐伯隆的相處,讓我自動腦補所有動物都聽的懂現在英文,認為對方多少都會回應我的詢問或請求。我想,至少有試有機會。我發送一道思想給索諾倫://遺憾死亡責怪富麗迪許//

沒有收到任何回應。手中的石板塊也讓我的精力一點一滴的流逝。憤怒貌似火焰竄燃全身,無奈外加氣頭上我必須盡快擺脫這塊石板,而我也擔心歐伯隆的狀況,在一 群到處亂跑的野豬中,我盡我所能的丟擲出手中的硬物,瞄準離我最近的倒楣野豬。擊中後,耳裡似乎能聽見某種物品碎裂的聲響,野豬倒地發出痛苦的嚎叫。我的 愧疚猶如刀刃般刺進我的心。

其他野豬眼見這場面選擇離去,牠們一哄而散,留下受傷的同伴在原處苟延殘喘。對岸的山獅也不再嘶吼或是到處巡走。

轉頭看見山獅跳入河裡並朝我游來。我不知道這舉動是否是富麗迪許誘導牠行動。山獅鮮少游泳,牠們無法依靠浮力在水中久待,所以結論是這動作很不尋常。但是野豬的哀號對山獅而言,猶如是晚餐鈴一樣垂涎三尺。

我 不會讓那隻可憐的野豬受更多的苦。如果飢腸轆轆的山獅想要大快朵頤,我沒意見,但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牠的喉嚨被鋒爪撕開。我的腿因為游泳激起陣陣水花,很 快的我回到岸上。我朝野豬的方向扔了另一塊岩石。幸好沒有像方才那麼準,接著的步驟不禁讓我流了淚,這是必須實行的,我再清楚不過,必須狠狠的砸向頭蓋骨 才行,必須要一擊斃命才行。叫聲停止。小心翼翼的向後退了幾步,仍緊握手中的岩石。山獅目露凶光的上岸,壓低身子並露出鋒利的牙齒朝我來走來,同時不斷低 吼警告我。牠走一步我就退一步,一步一步慢慢來。我想要拔腿就跑,但是這樣只會落得被獵食的下場。我只有一次機會,需要此刻所有良機降臨我手中的武器。

「布莉德,妳說什麼?」一個問句從我右邊傳來。

我很快的掃過方才聲音出現的方位,眼角餘光看見剛剛根本不在那處的三個人影,但是我的大腦很快的警告我是山獅的頭號目標,所以我把注意再次轉回壞貓咪。當我看向我四隻腳的敵人時,牠已經溫馴的趴坐在地面上,酷似埃及的獅身人面像註六,凶狠的眼神不再,此時只是淡定的看著我,牠游過東沃德河追殺我似乎成了一場夢般。詭異到一個爆炸的轉變,能從無嘴貓變成克蘇魯註七。我要感謝弗萊迪.克魯格註八

此時說話的聲音讓我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方才的三個人影。這次說話的是名女性,有些低沉,音調猶如百匯註九,甜蜜的焦糖味配上香氣的橘橙,入口的滋味酷似勝利般美味。

「她 果斷採取行動,一旦突襲的陣仗退去,她就掌控了局面,並定下新的遊戲規則。」說話的是位高大、全副武裝的女神祇,不知是外表還是魔力,讓人感受她刀槍不入 金剛之身,同時也流露出詩中所提的鹿般優雅。女神祇用左手托住頭盔,右手輕輕的碰觸劍鞘中突出的劍柄,並滿臉期待的看著自己,酷似一位君臨天下的女帝。我 先看向布莉德,第一妖精,當我張口欲言的同時,手中的岩石也因為地心引力,差不多要離開我的手。精靈的頭微傾,一臉為我評分的模樣,然後繼續為我的行動作 出總結:「先退開一步審視戰局,當機立斷的做出最能保命的決定,然後立即行動。也沒有從兇猛的肉食性動物跑開。她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絲怯懦。」

我 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要發表一些感謝宣言。所以我只是閉上嘴,大口吞嚥嘴中分泌的唾液,整個過程看去就像是中途被打斷的呼吸流程。我的眼角餘光瞄向其他兩人。 其一是歐伯隆,一臉的悽慘的模樣不用說也知道受到驚嚇。他被富麗迪許控制住行動,對於他此刻無法幫助我他似乎相當羞愧。富麗迪許,第二位女神祇,她的紅髮耀眼蓬鬆,光滑至髮梢微捲,肩膀披帶褐色的毛皮,野性凶狠的雙眼注視著。狩獵女神的左手就拿著一箭斃命的弓箭,偷偷的越過她的眼神和肩膀,注意身後箭袋裡的未射出的弓箭。富麗迪許回應布莉德的評論。「可是她在攻擊豬隻之前卻選擇先停下來。」她突然轉頭直接詢問我。「關妮兒.麥特蘭,為何妳會停下動作?」

回答神祇的問題之前,我因為冷水的附著全身不斷顫抖,牙齒發出的達達聲渴望能盡快換上乾的衣物。「我現在放下手中的岩石安全嗎?」

富麗迪許不耐煩的點頭示意沒問題,而布莉德的右手離開劍柄,朝我這方向在空中輕點了一下。「Téann tú。」她說的同時寒冷退去,暖意開始纏繞我身。而我回頭確認山獅是否還具有危險性,後者仍舊動也不動,所以我終於放下手中的臨時武器,驟然這幅場景讓我意識到兩位女神祇猶如漫畫中出現的英雄人物。

「我想這時候應該據實以告。我不想要傷害牠們。」我回應。「我試圖想些不用傷害甚至是殺死這些動物的方針,很不幸的或多或少都必須要。」

富麗迪許對我回應點頭認同。「對於生命的尊重。非常好。」

這句話讓我想要反問富麗迪許何謂生命的尊重,是在一場變態遊戲中,把牠們當作木偶般操控,然後讓我抉擇要殺牠們。但是阿提克斯告誡我永遠也不要向圖阿哈.戴.丹恩頂嘴,不管她們的話是多麼小白。反正至少還有布莉德會回應一些問題。

「關妮兒.麥特蘭,妳接受包拉克克魯坦,危險且致命的試驗。所有德魯伊的學徒都必須通過這項考驗,才能繼續他們的訓練。這考試是專門考驗無法施展魔力的德魯伊。解釋妳的考題用意。」

另一場考驗。

「危機時刻,施展魔力的人可能也會面臨困境。」我猶豫的說出想法,可是話語吐出的同時也領悟其中真正的涵義。「而施展者必須相信自己即使一人面對險境,仍有力量去克服。」

富麗迪許輕輕的點了頭。「考驗的目的在於?」

「當沒有魔力加上手無寸鐵時,勇氣和智慧是不能遺忘的最好武裝。」然後,我的停頓其實是完結,但是富麗迪許面露質疑的神情,我趕緊補充。「而且較小的程度上,道德也是必須兼顧。」

評論只是導正我說下去的方向,不要偏離主軸。「這是測驗的性質,不是目的。」

喔。我應該再說些什麼,基於她們對我做的——還有歐伯隆、野豬還有山獅。但這一次我沒像方才那麼快的給予回應。

「可以請妳解開對於歐伯隆的控制嗎?然後請給我些時間,想想該如何回應這問題。」我詢問。

富麗迪許看向布莉德徵求她的同意。第一妖精點頭示意沒問題,富 麗迪許低頭注視歐伯隆,須臾,後者起身趕緊跑向我,他的頭和尾巴不像先前那麼興致昂昂的,此刻頭低尾巴無力的垂在後腿間。我彎下腰迎接並在歐伯隆耳邊低 語。「嘿,不要想太多,你沒做錯任何事。」我用手抬起他的沮喪低落的下巴,當我們的雙眼四目相交時,我露出笑容鼓勵歐伯隆。他的尾巴有些搖晃的回應我的加 油。

「從何時進行包拉克克魯坦的試驗?」我問女神們。

「自從圖阿哈.戴.丹恩來到愛爾蘭。」布莉德回答。

我點點頭並繼續思考,努力想出比過去更好的解釋,以免被過去通過考驗的德魯伊們說出的答案淹沒。阿提克斯也通過包拉克克魯坦,他一定知道在過不久就換我受到考驗。他甚至可能刻意挑在這節骨眼缺席,而他也想知道我是否做好準備,東尼小屋的廝殺和血戰、加上之前他警告使用魔法的人很少死於睡眠。還記得阿提克斯迫使我看狼人用下顎咬斷女巫的脖子,之後要我回答是否還想要成為一位德魯伊。

「試煉的目的在於透過危機評論人物的個性,」我說。「平時無法評斷一個人的本質,直到他們的生命受到脅迫才能得以瞭解。」

「是的。那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呢?」富麗迪許緊接著問。

「未來總有一天我會和大地羈絆,」我回應。「妳們不能讓一位嗜血或是懦弱的人與地球之母有所聯繫。」

「說的很好。」布莉德說。「我很滿意這樣的回答。妳受傷了嗎?」

這 是我上岸後第一次看小腿,審視上頭的傷口,抽痛似乎因為我的注意而開始發作,難受的疼痛讓我的身體猶如燒灼般的木材炙熱。方才分泌的腎上腺素、寒冷和顫抖 讓我忽略了休息。小腿的外側劃開,如果沒有溼牛仔褲的第一層保護,估計傷口會比現在來的還要深。不過傷口仍舊流出汩汩的鮮血,需要針和線將傷處縫合,但我 手邊沒有這幾樣物品。

「我不小心被野豬劃傷。」

「我們會讓妳有機會療傷。」富麗迪許說。「恭喜。妳通過了包拉克克魯坦試驗。我們很期待妳與地球羈絆的那天。」

「願和諧找到妳。」布莉德補充說道。

「還有你。」歸功於富麗迪許,面前的光束耀眼的讓我不斷眨眼。她們可能還在這附近徘徊,注意我的一舉一動,但我一點也不在乎。比起那,我更關心的是身旁的山獅,牠在我的注視下優雅的從地下站起,對歐伯隆發出掰掰的嘶聲並跳回河裡游回南岸,留下我們和死去的野豬。

我雙手環繞歐伯隆的脖子給他擁抱。「你是隻超殺的獵犬。我很抱歉你受到控制。我知道你想要幫我,但你因為魔力的關係無法幫忙。你以前曾被富麗迪許控制過,是嗎?」

歐伯隆給了我一個小而短促的哀鳴。我把自己埋進他的毛皮中,我思考若我沒通過包拉克克魯坦,下場不知會如何收場。

當我病態的猜測和預想如果我失敗的話結果會發生什麼事時,索諾倫的聲音出現打斷了我://德魯伊孩子活著開心放心//

//沒錯遺憾無法工作要先解決身上的衣服//

//還有腿上的傷索諾倫治療//

這提議太好了,因為我可不想假裝是藍波幫自己動手術。//感恩和諧//我送出由衷的感謝。

//和諧//索諾倫回覆。

 

歐伯隆相當貼心。他整個過程都沒有離開半步。他雙眼注視著我身穿濕衣,用魚線和掛鉤盡量小心地縫合傷口,我感到保證這比眼巴巴盯著小草生長還有趣。又或者他 是等我刺傷自己。無論我做了什麼動作,小腿仍顯的有些紅腫,但應該不會影響我太多。多謝布莉德的魔法,無論她是施了什麼咒語,我至今依舊覺得溫暖且舒坦, 但我懷疑一旦我回到河裡繼續工作,那股魔力就會淡化直到消失,而我會失溫到我完成索諾倫託付給我的工作。

 

對我而言,消滅河中數不盡的淡水龍蝦內心不痛也不癢,但我對於野豬的死亡仍然心存歉意。想必牠這幾天會讓我進入睡夢中時很不好過,我猜。

 

這隻野豬的品種是領圈豬,聽在我耳裡猶如啄木鳥般刺耳,聽來完全就像畢烏.拉結,我的繼父。

我通常不會任由思想沉浸有關他的事中,但也許我可以拯救自己藉由放縱這次去看看治療師。某方面而言,非常奇怪的是我從包拉克克魯坦理解到該如何對抗他,如果他反擊,然後準備對我動手,我該做的不是等待祈禱他會離開。

當我拿起岩石時,就註定我將會成為德魯伊。等到十二年後我和大地羈絆,我就可以捨棄有關他的一切,而他也會失去他所能依附的事物——除了他的生命。他能保有自己那條小命。無論他的哀求有多麼誠意,也不會有任何慈悲降臨他身上。

 

試驗結束後,我花了兩天才終於清理完東沃德河裡所有的淡水龍蝦,並回到租來的卡車上。索諾倫對於我的辦事成果相當滿意,而我對於自己完成任務感到非常有成就感,除此之外,我也需要熱水澡還有猶如蛋糕般高的肥皂洗潔身體。

「歐伯隆,你猜怎樣?四天的野外露營,生活在只有冷水和肉乾的日子終於結束了,我認為我們應該獎勵自己,牛排會是很好的獎品。煎到香酥的嫩肉,外頭包裹多汁的燻肉,而培根當做甜點在一旁等你享用完主餐。你覺得如何?」

他熱情的對我吠叫,歐伯隆身後的尾巴酷似鐮刀般用力的劃開空氣,而他顯然認為這是個超棒的主意。

「這事和富麗迪許與布莉德有關,對吧?等到阿提克斯回來,我們是否要跟他說這件事?」

歐伯隆原本因為雀躍豎起的雙耳立即垂下,他的尾巴也馬上停止割裂空氣。他吠叫兩次示意不想。

「同意,我和你一樣。就讓我們緊咬著這秘密不放吧。」

 

註一:薛西弗斯(Sisyphus)是希臘神話中被懲罰的人。他必須將一塊巨石推上山頂,但是每次到達山頂後巨石又滾回山下,如此永無止境地重複下去。

註二:貝德藍的湯姆(Tom O'Bedlam)是一位佚名作家的作品,故事將其描述假裝發瘋的流浪漢、乞丐們。《李爾王》中的艾德加就曾把自己偽裝成貝德藍的湯姆。

註三:《鋼鐵德魯伊3:神鎚》一書中,歐伯隆曾對阿提克斯說:「至少關妮兒不會把我成普通狗。」而外傳是用關妮兒的視角敘述,加上原文用的是人類的他(He)而不是動物的牠(It)。因此外傳只要是關歐伯隆的部份,故都用人類的他。

註四:改編自作家艾瑞克奈特(Eric Knight)的短篇作品,故事敘述牧羊犬萊西返家的感人故事。《靈犬萊西》(Lassie)是部經典影集,總共拍攝19季,於1954~1974年播映,電影則是拍了八部之多。

註五:領圈豬(Peccary)諧音似啄木鳥(Pecker),而Pecker也有意指男性的生殖器官。

註六:獅身人面像,又名斯芬克斯(Sphinx)。希臘神話中,斯芬克司會攔住過往的路人,用謎語問他們,猜錯者會被牠吃掉。謎語:「什麼動物早晨用四條腿走路,中午用兩條腿走路,晚上用三條腿走路?腿最多的時候,也正是他走路最慢,體力最弱的時候。」答案是「人」。

註七:克蘇魯(Cthulhu)是美國小說家霍華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Howard Phillips Lovecraft)創造的克蘇魯神話中的一個邪惡存在。克蘇魯的頭部類似章魚,臉部有像烏賊的無數觸手,手腳擁有巨大的鉤爪,如一座山般巨大的橡膠狀身體覆蓋了溼黏的鱗片,背部有像蝙蝠的皮質膜翼。

註八:弗萊迪.克魯格(Freddy Kruege)是經典恐怖電影《半夜鬼上床》(A Nightmare on Elm Street)的角色。電影敘述弗萊迪被鎮民用火燒死後陰魂不散,每當青少年入睡做夢時,他就會進入夢中成為他們的惡夢殺死他們,同時現實生活中他們也會死亡。由於一系列電影的成功,更於1988年播出兩季的電視影集《半夜鬼上床》(Freddy's Nightmares)。

註九:百匯(Parfait)是甜點的一種,一詞源於法語,意為「完美」。一種會在玻璃杯中放入冰淇淋、水果、奶油、巧克力醬、堅果等的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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